文熙没有说话。
她在窗边找了个位置坐下，服务生拿着菜单在她身边站定，让她点菜。
为了来赴约，文熙在家里根本没吃饭——她在家里的存在感本来就低，就算没吃饭，也没有人会注意到。
“稍等一下吧，我约了人，等人过来，我再点菜。”
服务生鞠躬离开。
文熙看了眼手机屏幕，上面数字已经到了约定好的时间。
但人还没来。
耳边众声音又开始叨叨，文熙眉心微皱。
“文熙，这人不会反悔了吧？已经到时间了，他怎么还不来，会不会他骗了咱们？”
“就是就是，看他之前的样子，对文熙一点也不重视，就是不信她说的话，要我说啊，他根本就没打算过来。”
“但是他说自己确实遇到一个女孩，和文熙描述的很像，他要是骗人的话，那时候直接拒绝就行，干嘛说这话呀？”
“说不定在逗人玩？”
“他闲着没事干逗人玩？我看他的衣着打扮，是连自己都没拾到清楚吧，怎么可能逗人玩？”
……
文熙挥了下手，试图打断耳边的声音。
但无济于事。
她才缓过神，这动作她之前做过很多次，可惜每次都是，手臂挥到酸疼，耳边的声音依旧不散。
“不知道，”文熙开口，给出自己的想法，“或许他就是骗我的也说不定。”
文熙看了眼餐馆墙壁上挂着的钟表，分针又转了一圈，她起身打算离开。
耳边之前向她请求的声音再次开口。
“文熙，我知道我的要求很无理，但是，能不能求求你，就算我给你跪下了，你帮帮我吧？”
文熙被求得有些不耐烦。
“可是你连自己想说的话都不知道！”
话音落地，餐馆中所有就餐者的视线，全部朝她看过来，有震惊有诧异，更有甚者，张着的嘴能放下一个鸡蛋。
文熙脸色一红，拉开椅子就朝餐馆之外跑去。
那人或许真的是骗她的，又等了将近一个小时，文熙终于放弃，转身朝家的方向走去。
“文熙文熙，算我求你，这件事真的对我很重要，你要是帮我做了，我一定感恩戴德。”
“不是我不帮你，”文熙停下脚步，朝四周看了一圈，没有人注意她，才开口，“我不知道我身边这些声音为什么存在，现在也不想知道，可是，你的事我真的无能为力。”
那声音音调骤然提高，尖锐的声响震得人耳膜发痛：“不！你一定有办法的，你今天晚上约了那人出来，你一定是有办法的对不对？”
“你一定要帮我，你必须要帮我，否则的话，我、我就永远跟在你身边，我要你的耳边永远回荡着我的声音，我、我要你！”
“我要你永世不得摆脱我，我要你永远静不下来！”
“啊！！！”
刺耳声音是一种对人精神的折磨，文熙双手紧紧捂着耳朵，那声音依旧不散，就回荡在脑海中。
“够了！”文熙忍无可忍，终于吼道，“别喊了，我知道了，我会帮你解决你的问题，他这次没过来确实是欺骗，但跑的了和尚跑不了庙，明天放学，我再去堵他。”
回荡在脑海中刺耳的声音这才停下，女孩恢复了之前的正常模样。
甚至还带着点不合常理的柔弱。
“好。”
文熙：“……”
一夜无话。
第二天一大清早，文熙像平常一样洗漱出门，收拾好书包拎起，正在门口换鞋时，又被人叫住。
叫住她的人是她的舅妈。
文熙到城里上学一直住在她舅妈家，至于她自己的父母——一个因为各种不便明说的原因行踪尽失，而另一个，则兢兢业业在外打工，担负着文熙每月的生活费。
虽然并不多。
文熙深吸一口气，看向缓步走来的女子。
“今天请假吧，我和你舅打算回老家，正好你也一起去看看你弟弟。”
“可是——”
“接下来几个月我和你舅估计都没时间，你要是想回老家，要么自己回去，要么就忍着，等我俩啥时候有空了，再回。”
文熙抿了下唇，心里不痛快，最后还是点了下头。
比起学业什么的，还是她弟弟更重要一些——对于她来说，回老家确实是一个难得的机会。
给班主任打了电话，说完情况，文熙回到客厅，舅妈瘫坐在沙发上，神色悠哉，一点没要出发的架势。
“舅妈，你说今天要回老家，什么时候出发？”
“回老家？”女人仰头看了她一眼，满眼惊讶，“我什么时候说要回老家了？”
她用满是怀疑的目光将文熙浑身上下打量一遍之后，嗤笑一声。
“你听错了吧，我今天早上说的是去上班，而且，就算回老家也得有时间吧？”
“你看现在，你舅舅整天忙得脚不离地得，我也是，每天得殚精竭虑地想问题，都是脑力劳动的，也就是你，还能悠闲自在地看书学习，一点忧愁都没有，还想回老家？”
女人将嘴中葡萄皮吐出，扔在茶几上的玻璃烟灰缸中，又笑一声。
“有这时间不如好好看看书，我听说下个月，你们学校要开家长会是么？”
文熙一愣，舅妈这话将她从耳边永不停歇的聒噪声音中拉了出来，她回神。
“是，下周五，”文熙有点不希望她出席，“我这次成绩很差劲，估计老师会当堂批评，要不，就别去了吧？”
“不去？！”
舅妈的声音一下子尖锐起来，她双眼中满是难以置信的神情，看着文熙。
“不去怎么行？我不过去，你是想在学校被欺负么？还是说，我们家这些年亏待你了？你打心底里就没把我们当家人？”
文熙摇头，虽说舅舅舅妈有时候确实挺不做人的，对她也是只尽到基本责任。
但好歹也是给了一口饭吃的，没让她在饥寒交迫的冬天在雪地里被饿死。
就这一点，就值得她用一生当牛做马去报答了。
“不是，我是不希望你去丢人，”文熙低着头，缓慢道，“毕竟我确实不是什么好学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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