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清在听到顾三说“得赔”两个字的时候，顿时冷下脸来了，“赔？谁不知这妇人生产本就是大事，折损在这上面的不知多少，若是都让赔，那古往今来也没几个接生婆了。又或者人人都找上门来，南星怕是都不知有多少银钱赔你们！”
在顾家庄的时候，沈南星时常出诊，遇到接生也并不是每一次都顺顺利利，可从没有一个人跑到顾家庄来让沈南星赔的！
沈南星又能赔什么呢！
那顾三虽见冯清冷脸，可仍旧不惧怕，“那我是不管，她总要给个说法！”
冯清道，“想要说法？那你去顺天府衙门要说法去，看看顺天府里的官老爷怎么给你说法。”
顾三站在下手，只觉得这冷风朝着自己脖子里，袖口处灌，倒是冷的很，便将双手一揣。“我与你无话可说，我要见沈南星！又不是你给我媳妇接生的，是沈南星给我媳妇接生的。”
冯清淡然道，“你见不到。”
“凭什么见不到，她沈南星又不是宫里的娘娘，当初不也是在街上背着药箱给人瞧病，就为了挣那几个铜板，如今倒是还高贵起来了。”
冯清听了这话，心中倒是泛起一丝疼惜，是啊！当初的沈南星，没了爹娘庇佑，只能自己背着药箱，走街串巷的给人瞧病，卖出去几包草药，才能换来些吃食。
“若是说起挣几个铜板，顾三叔，沈南星去给顾三婶子接生，你可给了铜板了？”
顾三穷啊！所有的银钱都被他打了酒喝，若是谁提到找他要银子，他可是顿时就身子矮了一截。
此刻的他神情有些萎靡，“那也不是我让她给我媳妇接生的啊！谁让她自己朝我家跑的？”
冯清问，“在沈南星给顾三婶子接生的时候，你在作甚？可有去找旁的稳婆？”
顾三没有回答，他确实没有找别的稳婆，只抱着怀中的十斤猪肉开心了。
可这并不能让顾三气馁，“那我可不管，她人给我弄没了，多少得给我些银子，不若我闹到府衙去，大家都不好看！”
此刻冷风吹来，吹得冯清的手指尖有些犯冷，饶是抱着暖手炉也不成，他想了想，临近年关，宫中事多，若是顾三真的将沈南星给状告了。
他倒是无所谓，不过是给自己添一件事。
可沈南星的病还没好，府衙里的人来盘问，总是要让沈南星走一趟。
出了门再受了冷，若是病一直不好怎生了得？
“你想要多少银子，说来听听？”冯清问道。
顾三眼珠一转，“二百两！我要二百两！我媳妇孩子都没了，那得是两条人命！”说着还抹了两下眼泪，口中哭着，“可怜我家小翠，才多大就没了娘啊！”
二百两对冯清来说并不算什么，此刻冯家的公账上也是能拿出来这些银子的，可他仍旧惊讶，顾三这要的未免太多了些。
一个乡野之地的农户，乍然间得了二百两，能守住吗？
冯清觉得依着顾三的品行，怕是不成。
可还没等冯清拒绝，远处就传来了沈南星的声音，“不能给！”
沈南星此刻走的有些急了，身后跟着个小丫鬟，拿着厚重披风追着，可到底是没追上。
她在随安居里一直等着，可等了许久也没见冯清回来，便知道顾三定是个难缠的人。
想他昨日说的二百两银子，数目惊人。可放在冯清眼中，这些哪里算银钱，左不过两件衣衫钱。
她怕冯清为了避免麻烦当真顾三要多少，他便给多少。
那这岂不是成了冤大头了。
她又被烧的厉害，自然是坐不住，便跑了出来。
那小丫鬟等到沈南星站定，忙将手中的披风给她披上。沈南星站在风口处也确实觉得冷，将那披风给穿上，才觉得暖和些了。
面颊上烧的有些发红，沈南星皱着眉头道，“顾三叔，接生的时候，费了我多少汤药，多少药丸我便不说了。昨日这般忙活，累出风寒来，我也不说了。你放任顾三婶子将胎儿养的这样大，不过是八个月大，生出来和旁人一岁的娃娃一样，我就是大罗神仙怕是也难救！且你都不爱惜顾三婶子，接生时她肚皮上的青紫我可都看着呢！如今倒是跑我这里来要银子了！你当我想看着顾三婶子死，看着顾翠没娘啊！”
沈南星说到情动处，几乎要眼含热泪了。说完这些，便觉得胸闷气短，当即咳嗽起来。
惊的冯清忙站起来，吩咐人去给沈南星拿温水来。
但此刻的沈南星也喝不下水，摆了摆手，表示自己不需要。
顾三被沈南星这话惊的说不出话来，可他今日本就是抱着要不到银钱就不走的心，当即往地上一坐，口中说着沈南星发达了便不管顾家庄的人这样的话。
甚至还说什么是沈南星和顾三婶子过往有仇，这才这接生的时候痛下黑手。
闹得动静颇大，也让沈南星觉得没脸。
这好歹是顾家庄的人，现在在冯清面前这般，沈南星都觉得抬不起头来。
她还要在这里待两年呢！
许是闹得动静太大，就连冯淮都惊动了，他裹着厚重的皮裘衣，风风火火的来看热闹。
面上挂着笑，看着顾三在地上翻腾，又看向沈南星，“这是顾家庄的人？”
沈南星点了点头，觉得有些不好意思。
冯淮和冯清倒是没觉得有什么，在宫里什么样的人见不到啊！前一刻还板板正正在主子面前站着，下一刻便要跪在泥土里挨训斥。
顾三这模样，还比不上宫中逗皇帝取乐的侏儒呢。
可这闹大了终归不好看，若是传到其他大珰耳朵里，总是少不得拿这事来刺挠他们两个。
冯清轻声道，“来几个小子，将这人给摁住了！看这模样怕不是得了失心疯！”
冯清的话刚落下，便进来几个精壮奴仆，直接将顾三给摁在了地上。
顾三又要叫起来，不知被谁在嘴里塞了块布。
这大花厅总算是安静了！
另一边的冯淮已经开始拿着点心看热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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