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言礼，你虽天资出众，但品德有亏，就算真的能学有所成，入仕为官，也不可能是个为民请命的好官。
我不可能将你这样的人送入科举之路，这对老百姓们太不公平。
你走吧，从此你不再是我的学生。”
郭言礼坐在私塾门槛，实在想不通，为什么昨天他还是夫子心中最得意的弟子，今天就被扫地出门，并且夫子连一个解释都没有。
他只能在门口等着，想着散学之后求见夫子问一下被退学的原因，看看这里面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好不容易等到散学，私塾的学子鱼贯而出，他站起身正准备进去，但是却被几人堵住。
“哟，这不是被夫子开除的郭同窗？
怎么还赖在这里不走，难不成是想求夫子网开一面，收下你这不孝不悌的家伙？”
郭言礼一把推开面前的手，冷着脸道：“什么不孝不悌，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还装傻呢？
行，那我就把话说明白点，你是不是为了读书，要饿死亲娘亲哥亲妹妹？
妹妹痴傻，你却任其流浪在外不管不顾？
并且亲娘死了都不回去送终？”
郭言礼听到这话有些傻眼，他知道这罪名有多大，自然不可能忍下：“我不是，我没有，你别乱说。
我娘明明好好活着，我妹妹也不是傻子，你在胡说什么？”
“我胡说？”
那同窗挑眉不屑道：“这件事情是你村里人亲口说的，知道的人可不少，我至于胡说吗？
不信你就出去打听打听！”
郭言礼看同窗如此信誓旦旦的模样，对这话顿时信了五分。
他皱眉问：“我娘，我娘真死了？”
“郭言礼，你听听你说的是人话吗？你娘死没死你自己不知道，竟然还跑来问我这外人？”
郭言礼呆愣在原地，喃喃道：“可是，可是没人跟我说啊？
我在读书，我根本不知道家里的事情。”
说到这里，他突然反应过来，立刻给自己解释：“对，我不知情，我不是故意不给我娘送葬。”
郭言礼以为这样就能洗脱不孝罪名，殊不知旁人看到他这样，却是愈发的嫌弃。
得知娘死了都不哭一哭，也不想着回去看看，只想为自己辩驳洗白，这种人跟畜生有什么区别？
旁边有看不下去的人，义愤填膺道：“人家倒是想跟你说，让你回去披麻戴孝给你娘送葬，那也要能够找到你的人呐！”
郭言礼这才想起，当初为了能安心读书，除了大姐之外，谁也不知道私塾的地址。
“我，我……”
他还想解释，但是却没人愿意听，围观的学子一个个散开，最终只剩下他一个人失魂落魄的站在原地。
他看着私塾的大门，双脚却好像灌了铁一般，根本迈不动半步。
他知道，这时候进去，除了自取其辱，再也没有别的作用，夫子肯定不会收下他。
不过没关系，他手里还有钱，他会读书，相信一定能找到一个愿意收下他的私塾。
眼下，他除了读书之外，再没有别的出路，他绝不能放弃！
郭言礼给自己打气之后，扛着从私塾背出来的行李往城门口走。
他想着还是得先回家一趟，一则给他娘哭坟，二来找个地方落脚，等找到可以入学的书院再搬出来。
可是等他从私塾出来，才发现情况比他想象中要更严重。
那个同窗说得一点没错，知道这件事的人真不少。
他走在路边都能听到有人议论这事儿，说郭言礼是如何如何没有良心，枉做读书人，道理都学到狗肚子里去了。
尽管知道这些人不可能认识他，但他还是害怕，不敢在大路上走，只能从小巷子里绕路去城门口坐骡车。
但是屋漏偏逢连夜雨，他在穿过一条无人的小巷时，竟被人从后面打晕。
等醒过来时，一大包行李，还有藏在身上的钱都不见了。
他的第一反应是报官。
要知道大姐给了他二十两银子，还有他之前攒下的碎银，加在一起足有二十四两。
除了银子之外，还有他的书，各种书籍足有四十多本，全没了。
他想要报官，也确实跑到了衙门，可是等衙差问他姓甚名谁，哪里人士，因何事前来报案时，他却犹豫了。
郭言礼，这三个字曾经是他的骄傲。
可是今天听到的那些议论却让他不敢说出自己的名字。
他犹豫半瞬，在衙差不耐烦催问他，扭头跑掉了。
他实在无法忍受旁人那嫌恶的眼神。
他更担心县令大人也知道他这号人。
就算不知道，经过他一报案，肯定也会从旁人嘴里知道他曾做下的恶事，尽管这其中有大半他都不知情。
郭言礼在县城游荡半天，最终还是失魂落魄的回了桃花村。
不过他的模样倒是让一些村民对他改观，大伙儿都以为他是得知了赵氏去世的事情，太过自责才会这样。
不少人安慰他，说他娘已经中风不能自理，活着也是受罪，而且还给孩子们添负担，所以这才悄无声息走了，让他别太难过。
郭言礼自然不会解释，任由大家误解，听了好些安慰才顺利回家。
可是才刚进门，他就闻到一股恶臭，院子里乱得没处下角，院角旁边都长出野草来。
一时他都不敢相信，这是他的家。
记忆中，他每次从书院回来，家里都飘着饭菜香。
娘会热情接过他的书袋，问他这段时间读书辛不辛苦。
妹妹会问他有没有带好吃的回来，书院有没有新鲜事。
大嫂会让他洗把脸，洗去一身疲惫，然后一家人去饭厅，热热闹闹的吃饭聊天。
这些美好的记忆好似就发生在昨天，可是家里却彻底变了样子。
他颓废坐在门口，心里无数次希望时光能够回到言姝落水那天。
如果能回到那一天，他一定会牢牢拉住大嫂，绝不让大嫂下水。
他会把言姝救起来，会骂醒她，绝不让她那样欺负大嫂。
只要大嫂还是曾经那个好大嫂，家里就会跟以前一样和睦，他也可以安心在书院读书，当众人羡艳的骄子。
老天爷，给他一次机会吧，他真的想回到四个月以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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