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寡妇见鱼没想象中那么多,正要询问郭盛安是不是故意的,对上后者视线,她才反应过来自己内心的理直气壮有多不合理。
她讪讪一笑,最后把话咽回肚子里。
郭盛安:“小妹,你拿这些鱼去村子里换皮粮。”
张寡妇笑眯眯的:“还是我来吧……”
你来?你来什么来。
这么一大条条的肥鱼,那可是荤腥。乡下人一年都沾不到几次的荤腥,让张寡妇去换,那人脉岂不是让张寡妇给笼络了?
甭管这些鱼是不是郭盛安捞的,人只会记得交易的人是谁,而不是背后的供应商。
真让张寡妇去了,说不准村里人还会说他这是为妹妹赎罪呢。谁让妹妹恬不知耻,坏了名声。
他和张家村的人不熟,有口也说不清。
“小妹。”郭盛安厉声道。
张寡妇哆嗦了下手,瞬间瑟缩了回去。
郭蓉笑盈盈接过盆子,提脚就往外走。
不论今天发生了何不愉快,郭蓉名声又是如何差,但人没道理和鱼肉过不去,都用家中皮粮换鱼吃。
有那些想在皮粮里掺和石子的,都被郭蓉当场检查了出来。她二话不说,提着鱼肉就往下家赶。
张寡妇这边,也在听郭盛安提及收大山为徒一事后,将先前的不愉快抛掷脑后。
张寡妇因这亲家大哥,闹了几次没脸,但对方捞了老多鱼补贴他们,还要收大山为徒,当即觉得那些脸面不算什么。
她老都老了,脸算啥?
吃喝最重要,孙子前途最重要。
郭盛安将跟郭蓉说的那番话,跟张寡妇说了遍,末了,又补充道:“旁人拜师是要收拜师礼的,不过我与大山是大舅外甥的关系,这些俗礼就免了。只是吃住都在我们郭家,得自个儿出粮食……”
张寡妇面色微僵。
郭盛安:“实在不行,那便让大山在家中帮着做些杂活。”这样一来,也能让月娘松快些。
张寡妇脸上重新换上笑容,“她亲家大哥,你尽管使唤,大山别的没有,手脚麻利……”
“这样啊,那浣洗、做饭食的活儿,也能吩咐大山做?”
张寡妇:……
那可是女子该做的!
没等张寡妇反驳,大山铿锵有力道:“大舅!我可以!你教我一门手艺,是对我们家有大恩!你让我做什么都可以!”
张寡妇:“你闭嘴!”
气氛一时微滞。
郭盛安指腹磕着桌面,慢条斯理的模样,语气却十足嘲讽:“看来婶子还没明白形势。”
郭盛安:“即便用我小妹的坏名声铺路又如何?大山他们将来就能有出息了?啥啥不会,吃饱都成问题,更别提到了年纪娶新媳,哪家好姑娘敢嫁给母亲名声坏的他们?婶子算计我小妹的,不得一一报应在外甥他们身上?”
他说这话时,没避讳几个小的。
四山是遗腹子,年纪最小,还听不懂郭盛安那一席话,但几个哥哥们是听懂了。
他们看向张寡妇……
不懂慈眉善目的奶,这么做究竟是不是为他们。
有人捅破这层纸,真相往往来得更让人痛心,更让人难以接受现实。
娘是为他们委曲求全,奶只是为了让他们活着,至于往后?奶应该是知道娘的名声会影响到他们,但奶选择性遗忘。
“你,你,我,我没想过会这样。”张寡妇见几个孙儿的打量自己,忙慌了神。
郭盛安浅笑,将这个敏感的话题戛然而止,回归最初:“那婶子,还反对大山在我们家中做杂活吗?”
张寡妇:……
她还能有什么意见?她敢有什么意见?没见孙儿们对她生了嫌隙吗?
这郭盛安,表面上看着憨厚老实,没想到心眼子还挺多,挑拨离间有一手,可比那些乡野村妇高明多了,拐着弯儿把人往阴沟里带。
难怪郭盛祺那读书人也不是对手。
不过。
郭盛安从小就这么多心眼子,至于这些年被郭盛祺打压?
一场大病果然能让一个人性情大变。
……
郭蓉回来,就听大山兴奋说着郭盛安的决定。
这会儿的郭盛安,已然洗了个热水澡,微润的衣裳被二山三山拿去烘干,身上暖烘烘的,他也不担心自己会染风寒,煮了碗热水喝下。
张家穷得很。
家中只有两个娘们,地租给张家族人,每年分得粮食压根不够四个小子吃。自家院内的地儿只能种苞谷,生姜葱一年到头都没一根。
家里能卖的全卖了,包括大山他爹生前抄写的书籍。
他只能喝热水。
郭蓉将剩余的鱼肉提给郭盛安,“大哥,这些鱼肉你给提回去,当是大山的口粮。”
郭盛安瞥了眼,才道:“这些啊,不急。”
郭盛安:“这次我来,其实还有其他事。自从我上次出了事,你嫂子一直不准我去深山狩猎,我想着手中有个趁手的工具,危险性也能降低,你嫂子总不能再拦着我。
你与张猎户恰好相识……
如今,我去他家瞅瞅也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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