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屿白的身影瞬间倒下，在灰色的水泥地上绽放出一朵深色血花。
林听被眼前的一幕震撼到，毫不犹豫地跑了过去。
到处都是粘稠的黑色血液，沈屿白脖颈处还依然不停往外流动。
可他依然固执地看着她，用那种委屈又难过极了的腔调，透着一股神经质的疯狂。
“听儿，我爱你……为什么你要这么讨厌我……”
林听听着这个陌生又熟悉的称呼，忍受住离开的冲动，慢慢压住他血肉模糊的伤口，“我没有讨厌你，你坚持住……”
沈屿白又哭又笑，“不，你不在意的，你不会要我的，也不愿意和我在一起……你会抛下我的，就和上次一样……”
林听眼前一黑，似乎已经猜到了什么。
她颤抖着声音，低声说道：“……许清知，是你？”
沈屿白手掌颤抖，死气沉沉的双目缓缓闭上，在眼眶里转动的泪水在最后一刻与林听白衣上的黑色融合，化成一抹墨色水滴落在地上。
“啪嗒。”
刀因为失力掉落在地上。
林听低垂着眼眸，看向毫无反应的少年。
她眼前的世界仿佛被人糊上了一层浓稠的血色，被染脏，坠入地狱。
林听感觉自己的身体像失了温，是冰的。
许清知怎么可能还在？
他不是应该和之前那个副本一起消失吗？
他怎么可能换了一重身份继续潜伏在自己身边？
裴景深捂着伤口慢慢走到林听身边，看着她失神的样子低声说道：“走吧。”
林听这才回过神来，她现在的时间紧迫，必须要立刻行动了。
她和裴景深在岔路口分开，毕竟他现在身上的出血量太多了，很容易引起诡异失控。
她披上那令人作呕的制服，黏稠的触感狠狠贴紧她的每一寸肌肤，湿哒哒的感觉令她十分不舒服。
林听也并没有防毒面罩，无法遮挡这冲鼻的味道。
她走到安保楼前，机器对她身上的制服进行简单的扫描后，便缓缓打开了大门。
里面依旧空荡荡的，一个人也没有。
她走到那熟悉的厢式电梯之中，看着仅有两个按钮的电梯间，熟稔地将负一层下方的盖板扣开，里面果然有一个方形凹槽。
太明显了，可惜那些不知道有钥匙存在的人根本看不出来任何破绽。
她将黑色磁片压下去的一瞬间，电梯门迅速紧闭，紧接着电梯楼层数开始不断乱码、闪烁。
电梯不断下降，不知过了多久，才终于缓缓停下。
这漫长的时间让林听差点以为自己到了星球核心。
电梯门缓缓打开，她的眼前出现了一片熟悉的景象。
和梦中情景一样的超大屏幕、控制台、各色按钮以及房屋中间部分的黑色人状物。
林听隐约能看见一个孩子的形状，他的身上被插满了各种颜色的软管，身体中的液体被源源不断地传输进机器内部。
就在林听仔细观察他表面涂得黑色粉末是什么的时候，小孩已经掀开眼皮，两人便在这一瞬对视上。
男孩眼睫轻轻一颤，是死水微澜，眼底灰寂散去，瞳仁好像泛起碎光，正是倒映的她。
林听垂眼，仅靠一双眼睛就认出了眼前人。
“沈屿白，”林听低声道，“你骗我。”
他活着，却在自己面前演那种戏码，让入戏的自己这一刻可笑极了。
“我没有，”沈屿白解释的样子有点小心翼翼，“那是我唯一的身体了……我的真身是离不开这里的。”
说罢，他便抖落掉身上的一些黑粉，颤巍巍地将自己的血管伸到林听面前。
林听看着他肌肤中插着的五颜六色的针管，没有继续怪他，而是询问道：“你为什么会被困在这儿？”
沈屿白嘴唇动了动，却没有说话。
这时，只听“叮”的一声，林听身后的电梯门缓缓打开。
林听回头，看见两个陌生的白衣男女，正并肩冷冷看着她。
男人转动手腕，言语淡淡，回答林听的问题。
“因为他身上有可以抑制污染的东西。”
林听手紧了紧，对上男人的目光，“这对一个小孩太过残忍。”
男人似乎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东西，捂面笑了起来，冰冷的机械手臂碰到防毒面具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这个城市的大多数人都很无辜，可他们都逃不过命运。”站在旁边的女人开口道，言语中没有丝毫感情。
“你把它称作命运。”林听说，“可那分明是你们的决策失误。”
正在发笑的男人听到这话，动作陡然一僵，面色冷凝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林听回头看了眼那高悬的科技面板，“堆芯融化后不能直接使用水降温，这是专业常识。但很显然，你们做出了错误的决策。大量的水在接触反应堆的一瞬间产生了巨大爆炸，才会有那么多的石墨散落出来。
这座城市的灾难根本就是你们带来的，可笑的是，你们将它称之为——命运。
你们明知道核污染会给人们带来多大的伤害，却依然选择了隐瞒，让所有员工都烂在这座工厂里吗？”
可让她更觉得悲哀的是，即使事故发生后，他们不仅选择全力隐瞒，还利用那些无辜的人，榨干他们的最后一丝价值。
面前的男人面不改色，“我们没有伤害他们，他们获得了永生。”
“永生？”
林听仿似听到了世界上最好笑的笑话，她万万没想到，男人竟然能脸皮这么厚，将那种搅碎重组的方式称作永生。
她的目光堪堪落在两人几乎被改造80%的身体上，尽量控制住情绪说道。
“如果你真的认可那种方式的话，又为什么要终日躲在这阴暗潮湿的地下，为什么要将部下作为容纳灵魂的容器，为什么宁可改造身体器官，也不去追求永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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