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奶奶，但是她近几年也不弄了，眼睛花得厉害。”齐天盛亦步亦趋跟在肖湘身后，他习惯跟着她的脚步走。
“你累了，就回去休息吧。”
“我也不困呢，刚吃饱消化消化。”他转身看着四面墙的画框，“这里只有一幅画是我弄的，你能看出来是哪个吗？”
肖湘环视全屋，抬手指其中一幅挺有意境的画。远景地平线那有架飞机，飞机旁是西沉一半的落日，近景有个长发长裙飘扬的女子拖着行李箱的背影。
“你怎么一眼就看出来的？我手艺有那么差吗？”
肖湘走到那画近前看，“没看细节，全屋就这一幅带颜色的，还是最大的，显然是跳出了原做画者的惯性思维。”
“好看不？”
“花里胡哨的！”肖湘瞟眼齐天盛，“我猜你奶奶肯定会这样评价。因为老太太的画都是传统葵花籽皮黑白两色，你这个打破常规了，老人未必喜欢。”
齐天盛听这评价有点失望，“有那么差吗？”
肖湘摇头，“不差，我就是以一个老匠人的眼光评价一下。”
“别说别人，就说你，你觉得怎么样？”齐天盛问完不错神儿看着肖湘，像交考试卷的学生，等老师现场批改打分。
“暮时子归。”肖湘看完画名点点头，“挺不错的有意境。这头发特别逼真一丝一条的。”
“嗯，是扒下向日葵杆外皮，去水加韧后做的。”
“嗯，有想法！”
“这个夕阳和地面的颜色挺有层次，还挺逼真。”
“是用向日葵花瓣和向日葵盘内小花，提取出来颜色涂上去的。”
肖湘转身给齐天盛点赞，“真的很漂亮，还是全葵花的取材，你奶奶看到这幅画肯定特别欣慰！她的手艺不仅没有失传，还被她的宝贝孙子发扬光大了！”
“可惜，她没看到！”齐天盛神情暗淡，“我把画弄好，拿去给她看时，她却在家里的老房子……”
肖湘拍拍他胳膊，“她在天有灵会看到，会很开心。不仅仅是这幅画，你在镜头前用她的工具、她的瓜子皮做的画；你现在做的事，她都会看到，她会很开心。”她仰头真诚地看齐天盛，“你的能量磁场想向她传递什么，她就感受到什么，相信我！”
齐天盛看着肖湘素雅清秀的面容，柔和似水的目光，偷攥起手，“嗯，相信你。”此刻，他想拥她入怀，却没有那样的勇气。
屋外寒风怒号，屋内宁静安然，她们共处同一屋檐下，这独属于他们的雪夜，她能听到他的心声，他就该满足。
齐天盛抬手取画，“我想把这画送给你。”
“别拿。”
齐天盛手僵住，这幅专为她做的画，她要拒绝。
肖湘拉下他胳膊，“挂在这挺好，之后我还有个简短的访谈，到时我们就在这录，你顺便介绍一下这幅画的创作灵感、创作、创新过程，这样可以体现出你在这项非遗手工艺上不仅有传承还有突破性创新。”
她盯着画看一会儿，“到时这个纪录片播出来，你这一屋子作品不仅可以让人看到，到时它们的价格也会再提一提，尤其是这幅《暮时子归》。你之后还会舍得把这么贵重的收藏品送给我这无关紧要的人吗？”
齐天盛看着肖湘认真的神情，心底一声哀叹，她还真是心无旁骛，眼里、心里只有工作！居然都看不出，她就是他的灵感，她就是这幅画的主角。恰恰相反，她不是无关紧要的人，在他心里她是重中之重！
画认真品评完，肖湘才想起来，“耽误你休息吧，你快回去吧！”
“我还不困呢，去弄画吧。”
肖湘笑了，笑得神采飞扬，“嗯，你终于开窍了！”她招手，“走吧！”
齐天盛发觉，被套路了！套路她那么多次，这次居然被人家反套路了！
肖湘开摄像机、开灯时面上笑容还没散，“你不用太辛苦，累了就回去休息。”
齐天盛坐下晃晃脖子，看眼肖湘，她在镜头后看不到脸，却能感受此时此刻她的人充满向上的能量，以前觉得她直来直去思想单纯，是他肤浅了，人家是深藏不露。
肖湘走到齐天盛桌边，“有机器在这监督，我也不能帮你。”
“你以前帮我做弊还少啊！”
齐警官警惕提起了，可不能被她那些不接地气高大上的说教调调再套路了。
肖湘唇角眉眼同时弯了弯，“我这什么也不会，也没办法帮你啊！”
“我教你，你可以学啊！”
“行，我当你助理。”
“不，你当我徒弟。”齐天盛没抬头余光瞥肖湘，“别让我手艺失传喽。”
“你们这手艺传给外人能行？”肖湘问得很认真。
“能行。”齐天盛说得敷衍。
肖湘侧面看看他，“你是认真的吗？”
“你有多认真，我就有多认真。”
“为偷点儿懒，你也是豁出去了。”肖湘嘴里嘀咕，还是避开镜头找个凳子坐到他桌侧，静静看着他涂胶、选壳、粘贴……
“我今天观摩，打下手。”肖湘托下巴看齐天盛手下的画一点点变化，感觉在她看不见的地方，某些她说不清楚的因子也如这画般，一点点起着变化。
三小时后，齐天盛感觉听不到屋外的风雪吹打玻璃声了，耳畔只有肖湘浅浅的呼吸声。某个瞬间，他有她睡在自己枕边的错觉。他以为她睡着了，转头去看。
肖湘眼睛没离开他的手和画，依旧满脸认真看着。见他停手，她又轻又柔地说话，“累了歇会，稍等，我去关掉摄像机！”
齐天盛等肖湘关掉机器才彻底停下来，“才弄出1/3，还要十几个小时。”
肖湘在镜头后说话，“不急，我们还有两天时间，你上楼休息吧。”她又去关打光灯。
齐天盛抻着懒腰站起来，“好，你也睡会儿。”他要去帮她打开简易床铺被褥。
肖湘摆摆手，“你快上楼吧，你在这我怪不方便的，也不好意思睡觉！”
齐天盛听言，看看时间近凌晨三点，还哪敢逗留，麻溜地走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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