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第一？”
“偌大的江湖，山外有山，人外有人，何来第一？”
“我凌霄楼也是百年间不断经历风雨，才能立足于江湖之上，如何敢说自己就是第一？”
“你就为了这些虚无缥缈之物，伤了我的人，妄图夺下我的剑，自己也背信弃义，就连亲自教养的亲信之人，也可以利用，也可以下杀手？”
“你连做人都不配，又何来脸面说自己要做那江湖第一？”
沈凌霄本想给他个痛快，可刘无名却一把推开他的剑，甚至被剑锋削掉了两根手指。
可刘无名似乎感受不到疼痛一般，大笑起来。
口鼻中流出的血，沾满了胡须，看起来肮脏又黏腻。
“像你这种人，一出生就在江湖之塔的顶端。”
“我都打听清楚了。”
刘无名大手一甩，鲜血洒了一地，沈凌霄皱着眉，侧身闪开。
“你有一个武艺天下第一的爹，母亲与王室沾亲带故，身份高贵的很。”
“你出生就是凌霄楼的少楼主。万千江湖侠客全部听你号令。”
“你自然可以说，江湖第一无所谓，那是因为这一切你出生就有，自然可以堂而皇之的说自己不在乎。”
“但你有没有想过，你拥有的那些的东西，我们这些一直在江湖中摸爬滚打的人，要多久才能得到。”
刘无名张开双臂，四下转动，不知他这些话到底是要说给谁听。
“我跟你不一样，我出生就是个孤儿，凭一身蛮力在江湖上游荡。我曾有幸见过你父亲一面，银鞍白马，飒沓流星，好不威风。我就想有一天，能成为他那样的人，哪怕只有一瞬间也好。”
“可我天生笨拙，只能靠自己买下的几本秘籍修炼。可待我修炼成，还抱着满腔热血，参加江湖挑战。”
“你可知，我被打了个半死，匍匐在地上，气息奄奄，受着他们的口水和唾骂。”
“他们说就我这样的人，也配做天下第一的梦，简直痴心妄想。”
“我的血流了一地，一天一夜的雨也未能将我的血冲散，也未能洗刷掉他们对我的谩骂和侮辱。”
“我本想一死了之，可一声孩童啼哭，让我清醒了些。”
刘无名突然停了下来，看着飞燕尸身的方向。
他似乎忘了，自己的手指已经被凌霄剑削掉了，依旧执拗的指向飞燕的方向。
“我捡到了她，见她可怜，本想给她找个人家抚养，可他们见我一身褴褛，满身的伤，离得我老远，还小声议论我并非良人。”
“直到我遇到一人，他一身白衣，仙风道骨。他探过女娃娃的筋骨，说她骨相上乘，是命定的习武之人。他说他知道一个地方，专门抚养那些被人抛弃的女娃娃。”
“我按照他说的地方，将那女娃娃送了过来。”
“这才知道，这里的操控者也是个年纪不大的女娃娃。”
“她收留了我们两人，却对我们不闻不问。直到有一段时日，我闲着无聊，教飞燕一套我那三脚猫似的刀法，她看了两次便全部记了下来。”
“正是如此，她被人选中，找了师傅，教她武艺，时间不长，她便名正言顺的成了守层之人。”
“而我……依旧还是个无人问津的小厮。”
刘无名黯淡的眼神中，突然爆发出了光彩。
“更讽刺的是，她竟然可怜我，反过来教起了我的刀法。”
“这藏花楼中，尽是女流之辈，她们凭什么比我强势，比我厉害？”
难怪，沈凌霄从一开始就觉得飞燕的刀法与刘无名有些相像。
就是和飞燕交过手，沈凌霄才开始怀疑刘无名的。
只是有一点，他想的不对，他以为，是飞燕的刀法是刘无名教的。
“我救过她，她叫我一声师傅，那今日，我利用她，让她为我而死，又有何不可？”
“我……”
刘无名本想再声势浩大的说些什么，可刚刚削掉他手指的凌霄剑已经贯穿了他的喉咙，再也无法说出话来。
沈凌霄站在他身后，一脸的冷漠。
在他看来，自己就不应该给他说话的机会，聒噪了大半日，没一句是有骨气的，更没一句是他爱听的。
沈凌霄自认自己并非什么良善之人，受了委屈就自己变强，自己去讨回来，何必自怨自艾，唯唯诺诺，自己又替自己委屈，还觉得别人天生就该不如自己。
其实，沈凌霄也明白，在他说到他第一次在江湖切磋输掉的时候，这人就已经疯了。
他所有的不甘，所有的作为，全部来自他内心的执拗。
这份执拗，让他只能看到比他强的人，只能看到人性中的恶与扭曲。
就算是飞燕报以的善意，也会被他看做是怜悯与可怜。
他这一生，都将活在自己的世界之中，在自己的世界里，做永远的下位者。
沈凌霄今日赐他一死，也算是一种解脱。
他已经很难再体会到人生中的快乐了……
刘无名的身影缓缓倒下，最终头转向飞燕的那边，眼角流下泪来。
或许真的在濒死之时，他才会悔过，才会想开。
自始至终，从来没有人难为过他，都是他的过往，牵绊住了自己。
蓝墨听着声音，自然也知道发生了什么。
他眉头轻蹙，还是替刘无名感到惋惜。
刘无名陪着自己走了一路，不论是阴谋算计也好，还是虚情假意也罢，付出过的情感，总不会是虚无。
这一路上，刘无名对自己的照拂，他感受得到，有一些下意识的反应，的的确确出自真心，而非假意。
可眼下，实在来不及过多的悲伤。
他能感觉到，离他不远的朝霞没了楚寒雪的压制，此刻的凤鸣越来越霸道。
蓝墨只觉得头痛欲裂。
就连白羽也只能将楚寒雪完全交到曼陀的手上，自己拼命的按压太阳穴，抑制疼痛。
而沈凌霄也并不好受，只是紧咬牙关，拼命坚持罢了。
曼陀和栀子两人对视一眼，眼前的情况已经完全超出了她们的控制。
如今，蔷薇和飞燕两位姐姐死了，朝霞姐姐的凤鸣之力完全失控。
唯剩下她们两人，束手无策。
为今之计，只有告知他们真相。
“蓝墨公子，难道你真的不记得从前的事了吗？你身上的毒和你的那双眼睛……”
栀子的声音，穿透凤鸣之声，落入到每一个人耳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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