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田君，小鸟游君，请坐。”
罗家书房内焚起了檀香，烟气袅袅中，罗家二爷端起了下人递上来的茶盏，眼睛观察着在客位上落座，那两位身着和服的东瀛人。
男的肃穆，女的娇柔。
这东瀛女人与大梁的倒没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
随着大梁天子下诏，全面恢复与东瀛之间的贸易往来，津门借助地利，一跃成为了东方最炙手可热的港口。
罗家作为津门地界上首屈一指的豪族，自然免不了与东瀛商人打交道。
不过今日这两位东瀛人却是不请自来，罗家大爷罗文去了钱庄，接待的任务自然落到了二爷罗武身上。
本来罗武是并不打算亲自接待的，但看着二人仪态不凡，身上绸缎更是高级货。
尤其是拜帖上明确写了代表武田家与小鸟游家，来与罗家洽谈合作。
小鸟游家，罗武并不知晓，但武田家，在这段日子与东瀛人的往来中，罗武倒是听过几次。
据说这武田家算得上东瀛一个极其强大的势力，与之交好，对罗家未来商业的发展，也有着极大的好处。
“请。”想到这里，罗家二爷脸上露出了真挚的笑容。
他用指尖轻轻摩挲着手中的紫砂茶杯，问道：“不知二位贵客远道而来，有何赐教？”
“不敢当。”武田礼魂身着深蓝色和服，端坐在红木椅子上，朝罗武微微拱手：“某此次前来，是想与罗二爷，谈笔买卖的。”
没有那么多的客套话，武田礼魂当即表明了来意。
罗家二爷放下茶杯：“买卖？不知武田家想与我们罗家做怎么样的买卖？”
罗武没说你，而是说武田家，目的就是为了试探，对方所代表的是武田家，还是其个人。
如果是武田家的话，这笔买卖自然是乐得去做。
闻言，武田礼魂没有说话，而是摆了摆手。
坐在一旁的小鸟游便从袖中掏出了一个锦袋，然后缓缓从锦袋中拿出一黑色小块般的东西。
赫然是鸦片。
“这是？”罗家二爷自然是不认得的，看着那黑色小块，有些不解。
“此乃我东瀛最新研制出的一款烟草。”武田礼魂说道。
“哦？”罗家二爷神色稍动。
在这津门地界，谁不知道罗家二爷一不好酒，二不好色，唯独对烟草情有独钟。
这一听说是最近研制出的烟草，当下就有些意动。
不过罗家二爷纵横津门四十余年，这点定力还是有的，只是看了片刻之后，便笑着问道： “难不成武田君是想把这烟草卖与我罗家不成？哈哈，这样规模的生意可不值当武田君亲自走一趟啊。”
说来也是，罗家虽然作为津门第一豪族，但上上下下加起来，就是算上那些弟子，也不过一两千人。
这一两千人中又有几个像自己一样沉迷烟草的呢？
很少很少。
津门的繁华无法掩盖这是个乱世的真相，大多数人供全家的一日三餐已然不易，少有人还有闲钱享受。
武田礼魂摇了摇头，接过道：“罗君，并非如此，你我皆是生意人，岂能不知其中利润？某此次前来，是为罗家更上一层楼而来的。”
可谁知罗家二爷听完，却是哈哈大笑起来，片刻之后，笑声停住，罗武盯着客座上的武田礼魂，道：
“武田君莫不是想借我罗家打开这烟草的销路？”
他从商多年，早已猜出武田礼魂的来意，只是刚才一直在装糊涂罢了。
“正是。”武田礼魂点了点头：“据我所知，罗家拥有着烟土贩卖的资质，可这些年却不见利用，当是可惜啊。”
“哦？那武田君可知道我罗家，为何空有资质，却从不从事烟土贩卖吗？”
罗家二爷坐在位置上，身体微微前倾。
“还请阁下解惑。”武田礼魂摇了摇头。
罗家二爷眯了眯眼，道：“武田君有所不知啊，在下曾经有位二叔，年幼时好烟草，结果年纪轻轻便患恶疾西去，家人找郎中来看，您猜郎中怎么说？他说我那二叔常年与烟草为伴，烟草中的毒素浸透五脏六腑，故而一命呜呼。”
“从那以后，我父亲便立下规矩，无论未来罗家如何，都坚决不会参与烟土的贩卖，武田君，这可是家父立下的规矩。”
“可阁下父亲前年已是仙去了，不是吗？”武田礼魂说道。
罗老太爷寿终正寝，所以对方提起此事，罗家二爷也没有恼怒，而是淡定抿了口茶，方才说道：
“父亲虽已仙去，但留下的规矩，某不敢不从啊。”
书房中顿时陷入了一片寂静，檀香袅袅中，武田礼魂轻轻摸索着自己左手大拇指上的祖母绿扳指，忽而笑道：
“罗二爷，我曾听闻你们大梁有句古话，叫逆水行舟，不进则退。”
“什么意思？”罗家二爷眯了眯眼。
“实不相瞒，淞沪江家，姑苏慕容家，都已经答应了这笔买卖，不过几日，就有大船停靠淞沪港，而江家联合慕容家，都欲将自家的生意北上，届时，罗家，还能稳坐这津门第一吗？”
“江家，慕容家……”罗家二爷眉头皱起。
作为江南地界最负盛名的两个世家大族，最近想要北上的消息罗武自然知晓，只不过一直未曾放在心上。
俗话说强龙不压地头蛇，罗家在津门耕耘良久，本就是这地界上的强龙，就算是江家与慕容家联手，也是无惧。
但如若对方真用烟草开道，而自己手上却没有与之相抗衡的东西……
“可据我所知，这无论江家还是慕容家，手中都没有烟土贩卖的资质吧？”罗家二爷说道。
“现在没有，不代表以后没有。”
武田礼魂缓缓起身，竟是从腰间抽出了一根烟斗，而后将那黑色的鸦片放进烟斗中，用小铜锤轻轻研磨。
待研磨成粉后，又从怀中掏出火折子，将烟斗中的粉末点燃。
顿时，一股堪称奇异的香味在书房中飘散开来。
武田礼魂手持烟斗缓缓递到罗家二爷的面前。
看着那缥缈的烟气，闻着那奇异的香味，罗家二爷手指动了动，最终，还是将烟斗接了过来。
这人生大事如棋盘，一步错是步步错。
隐约的快感让罗家二爷眯上了眼，沉浸在浩渺烟气之中。
却不知这大厦将倾，只在自己的一吸一呼之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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