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维尔被仆人们匆匆喊来，还未进门，就先看见了在空荡荡门框外围着的一圈人，没一个敢进去。
“……”
一群没用的东西！
他忽地怀念起在外的伊莱安少爷，可是紧接着又想起他对维利少爷的心思，太阳穴仿佛都在隐隐作痛。
做了个深呼吸，这位高龄的老管家第一次怀疑，自己是不是也到了该退休的时候了？
混乱的思绪一闪而过，仆人们已经注意到了他的到来，让出了一条道来。
德维尔冷冷扫视了一圈，还未抬腿，面前就先出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维利少爷？”
所有人赶忙行礼。
并没有看向他们，维利的神情也有些意外。
“德维尔，你来得正好。”
“我刚好有事找你。”
他说着，便先一步往外走去，而老管家下意识便跟上了他的步伐。
走了两步，他的脚步顿住，犹疑着回头。
“您的房间……”
“让他们打好了。等他们打完了，再去喊人收拾。”
“是。”
众人纷纷点头，逐渐散去。
“维利少爷，宽容是您的美德。但恕我直言，无止境的宽容只会助长恶行。”
“他们已经不是第一次做出这种事了。过去还只是在外面，如今竟敢直接闯入您的卧室。”
“如果不给予相应的惩罚，恐怕会在古堡内带动不良的风气。”
德维尔追在维利身后，不赞同地摇头，说到最后语气不自觉严厉起来。
“若是伊莱安少爷在，恐怕……”
“好啦。”
维利打断他的喋喋不休，推开了书房的门。
“既然你这么说，那就交给哥哥来处理。”
看他还想说什么，维利继续道：
“不过要处罚的话，记得告诉哥哥，这都是司沅的错，最好把他的工资都拿来赔偿我的损失。”
“对了，他应该有工资吧？”
“……维利少爷，我们虽说被骂作吸血鬼，却也比不上资本家。”
被他这么一打岔，德维尔顺势缓和了略显肃然的气氛。
维利没听懂他的笑话，伊尔倒是乐不可支。
“您找我来是有什么事吗？”
德维尔接着问道。
维利坐在靠椅上，被提醒一般拍了下手。
“差点忘了正事。”
他直入主题。
“在你不在的这段时间，我遇到了一位血族，他自称名字是……”
“莱森·斯卡利特。”
令维利惊讶的是，听见这个名字，一向严谨自持的德维尔竟是失态地愣在原地。
“您……您是说……”
这不可能啊……以莱森大人的个性……
咬了下舌尖令自己清醒过来，对上维利的目光，德维尔竭力保持冷静。
“您遇到的那位莱森……大人，他是个怎样的人？”
这个问话方式实在有些奇怪，难道这座古堡内还有第二个莱森·斯卡利特吗？
维利的眸光微闪，却没有提出疑问，而是顺着老管家的话思考道：
“他是一个……胆小，害羞又爱哭的人。”
有那么一瞬间，德维尔开始怀疑自己的耳朵。
记忆中的莱森大人气质忧郁，颇为孤僻，算不上好相处。
而维利少爷说的这三个词……
哪个和对方挨得上边啊？！
德维尔安静得实在太久了，维利忍不住出声催促。
“怎么了吗？”
“……”
以自己专业做了几百年管家的修养，德维尔压下喉间的腥气，低下头：“抱歉，是我失礼了。”
他的面色看上去有些恍惚，却在下一秒坚定起来。
既然对方已经苏醒了……而维利少爷与他的碰面也成定局，那么是时候将一切都告知了。
“……是这样的。”
维利倾身靠在桌前，双手捧脸做出了听故事的姿势，雪白的脸颊肉被压出凹陷，看得德维尔心都软成一滩。
他定了定心神。
“您遇到的那位大人，正是斯卡利特家族的主支血脉，原是打算当做继承人来培养的。”
“也正因如此，他的父母才会给他冠上‘莱森’这个名字。”
“这名字怎么了吗？”维利举手。
被打断的德维尔无奈看他一眼。
“您过去的历史课作业，是不是全都让伊莱安少爷代笔了？”
“……”
维利没想到会被翻旧账，心虚地移开眼。
“如果您认真听课了，就应该知道……”
“莱森·斯卡利特这个名字，位列于历史上六位亲王之一。”
只可惜到了现代，就只剩下泽菲里·图恩殿下一位了。
德维尔回过神，继续道：
“在诸位亲王当中，莱森殿下以强大的战力闻名，他是暗夜的领主，血与火的化身，无尽战争的征服者。”
他的语气如同咏叹调一般。
“他就像是血族的——‘战神’。”
吸血鬼们并不喜欢审判庭内部神爱世人的把戏，但没想到，他们也会亲手塑造属于自己的“神明”。
——然而，神也有陨落之日。
“那只是寻常的一次小规模冲突，不论是谁也没放在心上，但死亡的阴影却悄然而至……”
德维尔垂下了眼，神色未明。
“莱森殿下中了一支箭。”
“他本不该毫无戒备，若不是那箭从背后而至，来自血族的内部。”
“他本不该死，若不是这箭上带了足以致命的毒药，来自审判庭的赠予。”
“……”
“总之，即便他离去了，这个名字仍然镌刻在血族的丰碑之上，是斯卡利特家族不朽的荣耀。”
“莱森殿下有着一头特别的红发，而莱森大人也是如此。”
“他的父母将这当做恩赐，希望他们的孩子将来也能继承家族先辈的荣光，于是给他取了相同的名字。”
“但他们没想到，在命名的瞬间，真正的莱森殿下——”
“降临了。”
维利怔住了，甚至不自觉将呼吸也放轻。
“在确认过身份后，莱森大人的双亲欣喜若狂，满心以为这将是斯卡利特家族走上巅峰的开始。”
“他们对莱森殿下的话语言听计从，却完全忽视了作为他凭依躯体的莱森大人。”
这或许正是莱森大人养成如今性格的原因，因为自他有意识以来，便从未被当做一个人对待。
人们喊他——
神之容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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