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以，在面对沈淅潮的话语时，陆斯年笑道：“没事，我在旁边看看，不会打扰到待会的拍摄。”
他顿了顿，笑看颜清，英俊的眉目舒展，看起来温文尔雅。
“阿清不会介意吧。”
陆斯年话音刚刚落下的一瞬间，沈淅潮的脸色就沉了下去，他掀了下眼皮，镜片的眸光冰冷又锐利，直直向沈淅潮刺去。
陆斯年与阿清熟吗，就喊阿清，阿清也是他能喊的？
而且，这人单单是站在这里就已经打扰到阿清拍摄了，竟然还厚着脸皮问阿清会不会介意。
沈淅潮的脸色更差了点，望向陆斯年眼中的敌意再难遮掩。
陆斯年自然感受到了沈淅潮眼底暗含的警告，他脸上的笑意未变分毫，像是根本没有察觉到一般，无视了个彻底，只笑意盈盈地等着颜清的答复。
颜清对称呼一类倒是不怎么在意，而且方才被沈淅潮挡在身后，并没有看见俩人目光里夹带着的暗流涌动。
依颜清如今所扮演的人设，在她听到陆斯年那句询问的话以后肯定是不会去拒绝的，甚至于想要借此机会跟陆斯年产生更多的交集。
不过颜清到底顾忌着沈淅潮还在这里，而她之前就答应过沈淅潮，不会见到陆斯年以后就失了分寸，所以此时，颜清只是略微敛了下眉眼，轻声道：“不介意。”
话落，她轻轻抬了下眼眸，假装欲言又止的模样，但最后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又重新垂下了眼睫，莫名的显出了几分低落来。
陆斯年刚才的注意力全部都在颜清身上，是以，他也看清了颜清那欲言又止的神色。
陆斯年的眸光顿了下，有心想要去询问，然而不等他想好措辞，摄影师已经过来喊颜清去搭建好的布景台进行拍摄。
陆斯年到了唇边的话语一下子就止了住。
他站在原地看着颜清从道具师手里接过鸳鸯剑，从容地走到了搭建好的戏台上，整个人身上的气质都在刹那间发生了改变。
清冷的眉眼婉约柔和了许多，其中带着淡淡的悲戚。
“劝君饮酒听虞歌，解君忧闷舞婆娑，赢秦无道把江山破，英雄四路起干戈……”
戏腔一起，几人皆怔然，仿若一道清泉流淌而过，带起了一阵阵颤栗。
众人眼前不再是那简陋搭建起来的台子，而是被这独特的戏腔给带进了另一个缓缓铺设而开的新世界，一瞬间就进入了戏曲中项羽四面楚歌时，虞姬想要为他解忧的场景中。
秦子越眼眸瞬间睁大了些，他喃喃道：“是《霸王别姬》里虞姬项羽诀别前，虞姬的唱词……”
秦子越为了拍这部戏筹备了许久，对于这部戏里的《霸王别姬》也去做了详细的功课。
因为《霸王别姬》不止是男女主初见时，女主盛锦竹所登台唱的第一首京剧，也是女主杀青时所唱的最后一曲，意义非凡，所以他对此印象颇深。
这也是为什么秦子越能够在此时一下子就分辨出来颜清所唱的是《霸王别姬》中哪一段的原因。
秦子越这句话刚说完，他像是又想到了什么，转头看向了沈淅潮。
“所以这就是她所说的会……一点?”
沈淅潮正在静静地看着颜清，颜清雪白的皓腕反转，手中的双剑舞动，剑光列列，在阳光的折射下，隐约有寒芒闪出，柔美的身姿中透出了几分的坚毅凌冽来，于阳光下熠熠生辉。
沈淅潮微垂了下眼，面上的神色变幻莫测。
在阿清跟姜时宁合作的那部戏里，沈淅潮就见过饰演着小师妹的颜清舞剑给大师姐姜时宁看。
没开刃的剑到了颜清手里，仿佛带着生命一般，心随意动，剑光宛若游龙。
那时沈淅潮心底只有一个念头，若真的跟那部剧一样有问剑山庄，阿清才该是剑仙……
这个念头升起来的莫名其妙，且愈发的猛烈。
最后还是导演喊了“咔”他才从其中回过神来，那个不着边际的想法也在刹那散去。
直到如今，再次亲眼看到阿清舞剑，那个念头又重新升腾了起来。
不过这次让他回神的不再是导演喊“咔”，而是忽然凑过来的秦子越。
沈淅潮有些心不在焉地回答：“嗯，阿清之前都学过一些。”
秦子越：“……”
他们是不是对“一”和“亿”有什么误解。
沈淅潮的心思很明显不在这里，秦子越也知道自己就是再问下去也问不出什么来。
最后，他也只是在心底感慨一番，没再去打扰沈淅潮，而是将目光落回到了颜清身上。
台上，剑舞过后，是复又响了起来的唱词。
“汉兵已略地，四方楚歌声，大王意气尽，贱妾何聊生……”
现场没有扮演项羽的净角在旁配合，一切都简陋无比，所以颜清在唱完这几句以后，她掂了下手里的剑，抛却一把以后，直接用来一把剑上演了戏曲里虞姬自刎的一幕。
颜清闭眼，冰冷的剑刃在她雪白的脖颈上决绝地划过，凄美极了。
不知为何，在此时此刻，在场几人觉得，自己成了那英雄末路的西楚霸王项羽，亲眼见证着所爱之人死去，心脏处竟也泛起了细细密密的疼来。
陆斯年望着台上那持剑于脖颈之人，眸底深处有暗流涌动。
万幸，那剑并未开刃，雪白纤细的脖颈也没有鲜血喷洒而出。
这一切都不过是在拍摄而已。
在摄影师比了个OK的手势以后，长剑重新被颜清握在了掌中，台下众人这才彻底松了口气。
陆斯年却是忽然伸手按了下心脏的位置，有些难以回神。
他忽然体会到了，剧本里，陈知秋第一次见盛锦竹时的心态了，除开最初的惊艳后，恐怕也是同他现在这般的感受吧。
而这种在正式拍摄前，就被别人先一步带入了半入戏的状态，这也是陆斯年从来没有感受过的，一直以来，都是他带旁人入戏居多……
想到这，陆斯年垂了下眼睫，压下了眼底的一片晦涩情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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