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云渊径直从房子里走出来，哪怕身后有沈云清的喊声和沈云洌的骂声，他也没有停下脚步。
直到从巷子里拐弯，走到一个没有什么人的胡同，他才脱力地背靠墙壁，坐在了地上。
这里是属于他的秘密基地。
在以往受人欺负、内心崩溃的时候，沈云渊常常会一个在这里哭上一会儿。
哭是最没用的东西，所以他不常在人面前哭。
就算刚刚沈云洌不要脸地往他身上蹭，拿出要强迫和侵犯他的意思逼他就范，他都没有掉眼泪。
在那种时候掉眼泪，才是最狼狈的时候。
但是现在……
委屈、疲惫、失望。
沈云渊从来没有幻想过一个正常的家庭关系，只要祈求他们稍微善待一点自己都很难。
沈家对他的恶意从来没有少过，而明明他自己什么都没有做错。
胃里还在翻江倒海的疼，沈云渊也毫不在意了。
他拿出手机，看着上面的信息还在弹。
都是沈云洌辱骂的语言。
沈云渊瞄了一眼，大多是什么“私生子”、“扫把星”、“贱-人”的字眼。他顺手将沈云洌拖进了黑名单，手机才终于安静了下来。
聊天框停在了对方最后一句辱骂的话。
“要不是因为你，暗线怎么会毁了沈家的全部！”
暗线？
沈云渊皱了皱眉。
这个词最近出现在自己的生活里的频率有点太高了。
沈云渊深深叹了口气，已经没有什么力气去探究这个事情了。
小巷子里只有一盏破烂简陋的白炽灯，照亮很少一块地方。
好累……
沈云洌那些不堪入耳的声音，还是像针一样一下又一下刺向沈云渊。
沈云渊觉得自己的生活糟糕透了。
在他的生活里，任何东西他都不能放下，所有的一切都要他承担。
一举一动都是。
舆论、压力、训练、家庭……
他做了什么，就要承担什么。即使他什么都没有做错，还是要承受其他人无尽的恶意。
沈云洌有一点说得没错，在没有陆煜帮忙的日子里，他的生活昏暗得没有尽头，每一天的生活都是苟延残喘。
逃债、还债，被打、被辱骂……
分明只有二十三岁，却感觉已经在人间活够了。
现在他能够感受到的那一点点舞台的快乐，还源于陆煜最初在剧场给那些领导示威。
摇摇欲坠的人生，在他还在陆煜身边的日子里，总算有那么一点点改变。
在陆煜为他创造的虚幻世界里，沈云渊什么都不需要承担。
他只需要对陆煜的命令言听计从，按照要求忍受。
他什么都不需要承担。
陆煜会为他承担一切。
所有的结果，都不再是他的责任。
他知道，忍受完疼痛之后，会得到陆煜的夸奖和安慰。
陆煜会一遍一遍地告诉他，他很好，他是陆煜的宝贝，是陆煜的……
杰作。
无论那些话是不是出自真心。
好想哭……
那些由陆煜赋予的疼痛能够让他感受到真实的存在，仿佛能够重新站立在地面上那般确实可信。
想被折磨到筋疲力尽，再也不会想其他事，连呼吸和心跳都觉得费力。
到那时，他就可以放肆地哭，哭着说“我很痛，我很痛苦，我很累，累得不想活下去”。
到那时，陆煜会赋予他活下去的意义——他有让陆煜高兴的义务。
到那时，陆煜会收回他自杀的权利，严厉地制止他这么做——他的生命，也属于陆煜。
沈云渊拿着手机，屏幕上迟迟停留在陆煜的电话界面。
沈云渊前所未有地想见陆煜，想和他待在一起，就算是遗忘掉时间的流逝，忘掉自己是谁都没有关系。
他终于摁下拨打键，拨打了陆煜的电话。
许久的忙线，那边没有接。
陆煜是因为有事要忙才离开的，现在一定在因为什么事情焦头烂额。
按照道理来说，沈云渊觉得自己不该这么无理取闹的。
或许是因为疼痛，又或许是因为其他，沈云渊觉得自己的身体都在不听使唤地抽动和颤抖，连带着不断点击屏幕拨打电话的手指都有些颤抖。
四肢开始冰凉，大脑也逐渐混沌，恐惧和焦躁逐渐将他包围，让他喘不过气来。
想听见陆煜的声音，想看到他的脸，想他紧紧地抱住自己，给予自己片刻的温暖。
眼泪不争气地流了下来。
他不厌其烦地打了一次又一次。
不知道过去了多久，电话才终于接通。
“小渊？”
陆煜的声音有强行压下的疲惫。
但仅仅是这一个声音，就让沈云渊眼眶发红，哭出声来。
“阿煜……我好想你，我能来找你吗？”
“你在哪里？我来接你吧。”
强忍的咽呜变成了止不住地抽泣，然后变成几乎崩溃地大哭。
“呜呜……阿煜……救救我，我好难受，我好害怕……”
电话那头的声音明显变得慌乱：“乖乖，不哭啊，别怕，我马上来。你点位置共享，我马上开车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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