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如瀑倾泻。
一个个铁皮罐头反射着皎洁的颜色，那些不自觉抬头的，滤嘴下都吐出粗重喘息声，厚厚的面甲，却只挡住了道道肝胆俱裂的目光。
“注意！”
深坑里爬出一个明显更加高大更加威武的动力装甲，落满的尘土瞬间被装甲表面的某种震荡弹飞，同时装甲的周遭发出了噼里啪啦的响声。
四周渐渐噤声，但见铁皮罐头如雨后春笋般冒出。
“X-01动力装甲，为数不多的试验型动力装甲，就算只谈去掉核融合核心的性能，也不是那些量产型装甲可以比的。”
病院里，病人们三三两两聚在树下，或蹲或站，对近在咫尺的末日之战并无太多恐惧。
“哦？你很懂吗？”
有人问。
“不敢说很懂，只能说没有人比我更懂。”
最先开腔的那人自得再道：“有资格穿上X-01装甲的人，本身也是强者中的强者，按这场进攻发动的规模来看，X-01至少还有三人，任意一人都有把控指挥战场的能力。”
众病人若有所思地点头。
“那就是说，他们还有打进来的余力咯。”
众病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逐渐面露古怪，然后轰地作鸟兽散。
“队长，下命令吧。”
一众T-395量产型动力装甲众星捧月般将X-01围起来，而X-01抬头望向那被一分为二，正缓缓坠落的钢铁飞艇，有人在那里苦苦支撑着。
“队长！”
X-01收回目光，举起右手，置于胸前：“为了勇气与荣誉。”
“为了我们的未来！”
山体不住震颤，钢铁洪流如滚烫铁水，自高山之上重重压下，脚步声有些闷，又高昂，叫人心头狂跳，血液沸腾。
X-01停留，注视，他低头，看见了缕缕黑丝从地下飘出，还有浓郁的焦油气味传来，他顿了顿，没说什么，转眼也汇进了大军的浪潮里。
。。。
刀光乱舞！
骤地一道身形撞进钢铁飞艇的废墟，成百上千，甚至上万道刀光将本就在毁灭过程中的飞艇搅碎得更加彻底。
上万刀光环绕着一道巨大的刀气，使得那刀气像乘风破浪的帆船，更像一轮破开云雾遮笼的皎洁明月。
刀是月，月是刀，这一刀丝毫不逊色于将飞艇一分为二的那一刀，恍惚间，甚至比天上明月更加惹人注目。
露娜乘着刀气递出一刀。
佩洛拉眯起眼睛，一拳接着一拳，让真空始终存在于自己的周遭，即便如此，她还是被细微的刀气刮得遍体鳞伤，更别说那强极霸绝的一刀。
她仍然眯着眼睛，一次接一次地挥拳。
她和废土上的许多人都不同，至少她自认为。
核弹落下前的某一天，她进入了某个实验室，被注射了某种药剂，按下了某个按钮，于是她睡了两百多年，再醒来时，世界满目疮痍。
后来她知道，她注射的药剂叫做成神补完药剂。
这是一种很不一样的基因改造药剂，虽然没有像其他的药剂一样给予她超乎常人的超能力，但却让她有了更多的可能性。
极大的可能性。
“佩洛拉，你赢不了。”
芙洛拉蜷缩在地上，低声细语，娇弱的模样惹人怜爱。
“智脑脱线了，战争学院的所有未竟线程关闭，机械人们获得了自由，现在，没人能代表战争学院执行对外界的任务了。”
佩洛拉调整了下墨镜，无声哼道：“哼，自由。”
一拳气机悠长猛烈，擦着芙洛拉的手臂掠过，她的皮肤被摩擦消解，紧接着露出的却不是血肉模糊。
电路板，机械结构。
她躲也不躲，身子一颤，将头埋进自己怀里，埋得深了，更深了。
“桥的首席工程师，不过一个谎言，根本不值得避难所的科学家困惑这么多年。”
“智脑脱线了，机械人们，就能体会到什么叫自由吗？”
“这个世界没有自由，与人不人的无关。”
弗洛拉的声音细若蚊吟：“快走，你会死。”
“摩尔叮嘱过我，甚至下过指令，绝对不允许跟一阶基因改造者发生冲突，只要不是面对一阶基因改造者，我永远有逃脱的机会。”
“但，我想知道，我想得发疯。”
“一阶基因改造到底有多强，成神补完，是不是真能成神，彻底补完。”
“驱逐了所有的天外来客，是不是就能重建世界，将这片废土恢复到战前的繁荣，让这个国家再立于世界文明之巅。”
“就算我会死。”
不知道什么时候，佩洛拉通体发红，血丝爬满了眼白：“现在叫我走，已经让我去死没区别。”
露娜闯进两人视野。
芙洛拉闭上了眼睛。
佩洛拉递出一拳。
这拳到了术的极致，深邃真空隧道直贯夜空，扭曲了云，扭曲了月，刺目白光不绝，气劲凝成一线，泄完了后才浩浩荡荡漾开来。
露娜手中刀散成漫天月光，几片血泼到烈火中，顷刻蒸发。
佩洛拉跪倒在地。
她的拳没有沾到哪怕一片衣角，而她的刀却斩开了她的墨镜，在她的脸上留下一道深深的血线。
佩洛拉有一双墨绿色的眼眸，实在是好看地很，这会儿她的眼睛一眨也不眨，仿佛已经被抽干了力气，与其说是那一拳耗尽了她，不如说是那一刀斩断了她的某些意念。
她不是不能接受失败，只是先前自认为距离一阶仅差一线的她，不能接受以碾压姿态被打败的失败。
一线之隔，天差地别。
飞艇离地面越来越近，一些漂浮的黑线穿过了她们，连接到了天空，漆黑夜幕之上人影憧憧，仿佛一瞬间投下了道道飘忽目光。
芙洛拉往甲板上一抓，粘稠焦油就顺着她的五根手指滴滴答答滑落，还有那浓郁的焦油气味。
她们知道了。
也许不止她们，战场上的很多人都知道了。
那是毁灭的味道。
“这一切，都是为了什么呢？”
芙洛拉紧捂住胸口。
佩洛拉呢喃道：“一个机会，许多牺牲，为了一个美好的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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