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大妮半含羞涩又半是高兴，那一副娇俏的小模样，直把杨勇看得心里颇不是滋味。
私塾门口恰逢落学，背着书香出门的学子比比皆是。
这一声“回哥”，叫得赵回满脸羞臊。他似乎察觉到无数道目光汇聚于他身上，浑身不自在。
“你来作甚？”
侧身，便想走。
以至于马娘子一侧，他也是瞧不见了。
马娘子抱起花桐，从牛车上下来，手里抱着的大花白馍馍被掐得紧紧的。
她眼里千好万好的大女儿大妮，此刻被赵回万般避嫌，生怕同窗们知晓，她何尝看不出来！
可她……喏喏一句话都说不出来，掐的馍馍紧紧的。
杨勇心里又复杂又难受，他心尖尖上的姑娘啊……
“大……”他往前一步，正欲要喊大妮，他那个显眼包弟弟杨进人未出，书先出来了。
一本四四方方的书籍被布包了一层又一层，在半空中翻滚了两圈，再稳稳地被那半岔布飞出来的清朗的皮小子给接住了。
它稳稳地落入了杨进的手里。
他眼睛多机灵啊，一下子就发现了大妮姐，随后就是在后面的亲娘和大哥。
“大妮姐！你来啦！”
“娘！大哥！”他抱着书，长腿一迈，“咚咚咚”就飞跑了过来。
乔大妮敛下眼睑，不再直视赵回，也抿唇与杨进回应：“进弟。”
“哎！”杨进一边跑一边回应，快乐得就跟一个飞起来的蜜蜂一样。
他一把冲进大哥的怀里，直接把书塞哥哥手里，抄起平婶儿手里的布包，摸了摸，惊讶：“娘！我滴个亲娘呀！这热乎乎的，可是大馍馍！你也知晓你儿饿肚子啦！再不吃饱，长得都没哥哥高了！”
平婶儿瞧了赵回的那种心梗劲，在自家那小儿的欢声笑语里也冲淡了不少。“是是是，我瞧你扔书倒是挺有劲的！”
恰逢路过的同窗都十分有礼地上前问候，杨进也是一个个地与他们介绍。
“这是家母，这是长兄。”
但正经也不过一秒，杨进热情地拿出馍馍，分与同窗。
这些同窗家境也说不上很好，大拳头一样的馍馍被硬塞在手里，千推脱万推脱也推辞不掉，便也笑意吟吟地接下了。
那边的气氛如晴空万里，花桐她们这里便如下水渠了。
赵回看着马娘子拿过来的馍馍，他瞟了一眼，如杨进手里的一般无二，心里的自尊让他拉不下脸。
“回哥儿……”马娘子瞧低头的大妮，还是咬咬牙就问，“你与大妮……”
“婶儿！”赵回提高了一点音量，生怕同窗听见，拉着她跑到角落，“不是说了不要来私塾找我吗？这样我以后可如何在私塾立足！”
“这，这……”马娘子被话里的嫌弃给气得喉咙发抖。
几位要好的同窗立于侧边，高喊：“回兄！走咯，去下馆子了！”
赵回脸红红地回头应了一声：“就来！”
他一回头，就下了重语气：“婶儿，你以后莫再与大妮来私塾找我了，同窗知晓了，一定会嘲笑于我……”
“……”
他说完便小跑着，与同窗解释了几句，才离开。
直至他身影不再现，马娘子便背过头，小心翼翼地擦着眼泪。
而大妮，却一直没有抬起过头。
花桐看了全程，摇摇头，这母女俩，至今也没有吭一声赵回的不是。
这……
“这位可是二妮？”杨进那显眼包的脚步冷不丁就出现于身后，弹了她头上的小发髻。
花桐一把握住自己的发髻，转过身去怒目：“娘！进哥哥打我头！”
“唉唉唉！哪里打头了？”杨进急忙解释。
马娘子听见，才顾不上伤心，来察看花桐的头有没有伤着了。
“进哥儿，小姑娘家的头，可禁不起你这弹指哩，我家二妮的脑子还没长好呢，瞧这小小只的。”
而原本正背着马娘子，与杨进挤眉弄眼，暗示转移马娘子愁绪的花桐脸一下子又垮下来了。
而意会了的吃下了这善意的栽赃的杨进控制不住自己嘴角的笑意，而杨勇和平婶儿则背过脸去，偷笑。
实在是花桐那委屈巴巴的表情太搞笑了！
大妮晚了一步才来，瞧见花桐的委屈表情，误打误撞以为杨进还真的是打疼了花桐，便小小吭声：“进弟，二妮还小呢。”
“对对对，还小，脑子……还没长好呢。”杨进这下抑制不住了，笑得胸膛都是震动。
“啊！进哥哥讨厌！”花桐大喊，把头塞进马娘子怀里，不肯再出来。
……
回程。
花桐气呼呼的，这一回她生气的又是另一个点了。
一直到了家里，她才爆发。
“娘，姐，干嘛还把馍馍留给那瞧不起我们的人啊！拿回来给我们吃不好吗？那也是二妮一脚一脚地踩在沙滩里才捡的呢！可累可累了！”
马娘子这被花桐这小炮弹给轰炸得不敢对视她，又是去厨房忙碌，又是去杂物房搬搬抬抬那粮面。
大妮也是，不敢回应，与马娘子一直忙碌，还推开花桐，说她们来便是。
花桐听着这院子里只有她自己的哼唧，大翻白眼。
这……难不成还要赵回做她的姐夫吧！
真是无语了！
晚饭，马娘子烙了极其鲜美的蚝仔烙，摊的饼子又大又漂亮。
“二妮，你捎上这一摞给你海子叔送去。”
“这篮子里的你送到村西边，从门口那条大道爬斜坡上去，第一个路口右拐，一直走到门口有一盆九层塔……”
“娘，我去过杨大哥家的。”花桐往嘴里塞，塞了小半张饼子，嘴角油花花的，才飞成一只花枝招展的蝴蝶，跑了出去。
乔大妮瞧着她的背影，才把刚裁了半寸的布放下，走进厨房，心里的委屈化成泪水滴了下来：“娘……”
“哎……”马娘子把她抱在怀里，自己也控制不住哭了。
……
花桐跟个送报的小可爱一样，敲响了海子叔的门，还被他盘问了一番，才被放走。
她飞啊飞，一路小短腿跑得飞快，一直到……
“你让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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