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师，徐州军团已经打散，留下来的人员已经编入其他各部了。”糜芳垂头丧气地向陈辰汇报。
陈辰合上了手中的竹简，似笑非笑地看着糜芳。
“怎么，听你的语气，心里有些不服气？”
糜芳心里一紧，“哪敢呐？”
就是真的不服气，也不会在这个时候，这个场合说出来啊……
“也就是说，确实不服气，只是不敢跟我抱怨？”陈辰眉毛一挑，“所以，你这是准备去向陛下抱怨了？”
糜芳只是低着头，不说话。
陈辰叹了口气，“子方，看来，你还是没有意识到自己有什么问题……既然如此，那我这边另一项差事，也就不让你去做了……”
糜芳愕然地抬起头，“别啊，军师，大军师，好军师！我知道错了！”
陈辰一脸不信，“真知道错了？”
“真知道错了！”
“那你说说，你错哪儿了？”
“我……”糜芳一时语塞，不知道怎么开口。
陈辰看着他的样子，一时也不知道说些什么，场面就这么安静了下来……
“所以，你还是认为，这次是运气问题？”陈辰看了眼天色，时间不早，若是任由糜芳这么愣在这里，就要耽误自己去跟夫人腻歪了。
糜芳嘴角扯了扯，从嗓子眼里憋出一个“是”字。
陈辰又叹一口气，“为将者本就不应该轻易涉险。若不是走投无路的情况，一军主将原则上都不应该到一线作战。更何况是像你这种，亲自潜伏到了敌军内部？”
糜芳满是不服气地回了一句，“当年军师您不还亲自潜伏进襄阳城，谋划了一番？怎么如今反倒是说起我来了？”
陈辰一愣，笑骂道，“好你个糜子方，我说你两句，你倒还指摘起我来了？”
“军师这是被我驳倒了？”糜芳一昂下巴，一脸自信。
“哈哈哈哈！”陈辰被糜芳气笑了，“看样子，今天不好好教训你一顿，你是不会认这个错了？”
不等糜芳回应，陈辰继续说道，“那我就跟你好好地说一说。”
“当年我潜伏进襄阳城的时候，虽然襄阳的局势还不明朗，但是民心在我。况且当年我进城之后也一直身在暗处，没有露面。更有子龙在侧，加上东风的配合，即便出了什么问题，也能够第一时间脱身。”
“这就是所谓的‘未虑胜，先虑败’，当我把后路都准备好了的时候，就已经处在不败之地了。你呢？根据你自己所说，一开始是准备混入魏军南下的部队中的，没想到魏军选择了北上，是吧？”
“这第一步就已经把所有的战略准备打乱了。这种情况之下，你有做好后手准备吗？还是说，依旧准备走一步看一步？若是最后有惊无险，功成身退，那也只是说明你的运气比较好而已。可是，一个人的运气不会一直都好的。比如，这次？”
一番话，说的糜芳哑口无言。
近些年的顺风顺水，让他自己也开始飘了。
正如陈辰所言，他完全就没有计划好，一旦行动出现状况，之后该如何收场。
即便是后面安排了廖垣将部下集中到浮阳周围，也只是给了自己一些心理安慰而已。
不然的话，还真准备让万余人强冲魏军六万人吗？
所以，在陈辰看来，糜芳的行动从最开始，就基本上是不可能成功的。
如果成功了，那真的就是走了狗屎运而已。
不过，这样也好，这些年下来，糜芳的成长已经超出了原本的预期了。这回吃了点亏，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起码能够有机会让他沉下心，好好地来沉淀一下了。
糜芳听完陈辰的话后，低着头想了好久，最终对着陈辰深深鞠躬，抱拳行礼。
“多谢军师！”
这声多谢，即是感谢陈辰对自己的点拨，也是感谢陈辰愿意将自己交换回来。
在他看来，自己终究还是不如曹仁重要的。
毕竟自己这一路，本就是在编外，并不会对整体战局产生什么决定性的影响。
然而废了曹仁，可就直接废了曹魏一路大军。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糜芳甚至觉得自己还不如死了……
这样一来，被生擒的曹仁应该能够发挥更大的作用才是。
……
转身离开陈辰的府邸之后，糜芳低着头漫无目的地闲逛着。
恍惚间，眼前出现三双脚。
抬头一看，正是廖垣，商雍以及韦翼三人。
糜芳一愣，想起来一些事情，嘴里发苦。
愣了一会儿神之后，对着三人说道，“走吧。”
廖垣、商雍、韦翼三人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跟在糜芳的身后。
一行四人就这么腿着，走出了襄阳城。
在夕阳西下的时候，走到了襄阳城西面的一片陵园之中。
这是前段时间陈辰特意划出来的地。
用来祭奠那些能够考究到姓名和籍贯的战死的汉军将士的地方。
当然，如果是战死他乡的，可能并不会留下什么尸首，这个时代也没有太多的条件允许把所有战死他乡的将士都能够送回故土。
所以，安葬在这里的将士，更多的，也不过是一个衣冠冢而已。
比如，糜芳他们眼前这个钱松的坟墓。
“老钱……是我对不住你……”
方才在陈辰面前还有些桀骜不驯的糜芳，在面对钱松的时候，终于还是没能忍住，哭了出来。
身后廖垣等人没有说话，只是跟着糜芳一起跪倒在地。
糜芳被押解去邺城的路上，他们几个人商量着要把糜芳抢回来。结果却中了于禁的埋伏。
剩下的人死战得脱，唯有钱松，直到最后，还继续对着糜芳所在的位置一次次的冲锋。
韦翼阻止过他。
钱松笑着回了他一句，“若是有机会，记得告诉将军……非是不想，而是不能……我想，我应该明白了。”
最终，钱松还是倒在了冲锋的路上。
血色的夕阳，给四人罩上了一层红色的血衣。
糜芳的哭声逐渐变大，直至嚎啕。
而初夏吹来的阵阵暖风，又像是钱松在轻声安抚着几人。
若是我这一辈子都不明白，该多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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