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弘历的印象里，他的贵妃生是他的人，死后亦要和自己同穴而眠。
他从未想过会有什么东西能够将她带离自己的身边。
直到高曦月猝然晕倒。
那日弘历带着高曦月在圆明园内游湖，小船上，高曦月虽然穿着旗妆，但是却并未梳着旗头或者甸子头，只是简单挽了发，头上簪着一支碧盈盈的簪子，显得清爽又利索。
弘历笑她这般简朴，不像是贵妃，倒像是外面谁家尚未出阁的姑娘。
“那皇上今日的这打扮，便是外面水上讨生活的船夫了？”
高曦月指着弘历的玄色常服衣角道，“只可惜不论是这衣服料子还是您这通身的气度，只怕渡客尚未靠近，都要被您给吓走了。”
“拿朕寻开心是吧？”
弘历吓唬道，“朕回去便治你一个大不敬。”
“雷霆雨露，皆是君恩，皇上若是怪罪臣妾，那臣妾也只能领受了。”
高曦月十分配合的用手按住自己的心口，又擦了擦自己没有眼泪的眼角，做出一副凄惶的样子了。
惹得弘历一时没绷住，大笑出声。
因为是在圆明园内，且为了行动方便，他们坐的是小舟，高曦月和弘历站在小舟上，并不显得局促，反而别有一番滋味。
直到高曦月因为猝然晕倒而跌落水中。
方才的宁静被骤然打破，弘历脸上的笑意顿失。
之前还晴空万里的天空在一声惊雷之后，忽而下起了暴雨。
弘历险些便要跳进湖中去捞人，却被小舟上的护卫兼船夫给拦住。
“皇上不可啊。”
好在侍卫们反应及时，加上湖面平静，虽然受下雨影响了视线，但还是快速救起了高曦月。
在他们快速回到九州清晏召来了太医之后，弘历的脑子里一直回放着高曦月方才直直地跌进湖中的情形。
他看的分明，高曦月是先晕倒，而后才跌进湖中 的。
可太医早就说过，娇娇的身体已经恢复了，这次莫非是......弘历不愿意往最坏的那一面去想，但是越是想要回避，便越是接近。
前来给高曦月诊脉的太医此时在里面脸色都变了。
他实在是想不出等会儿自己去和皇上说贵妃的病情时，皇上会是什么脸色。
贵妃这身体......已然是油尽灯枯之相，怕是坚持了不了多久。
太医从前也是给高曦月诊平安脉的，连他自己都不能解释这奇怪的脉相，更遑论要对弘历这么解释了。
但这东西也不是说谎就能瞒得过去的，此时他说贵妃无恙，等到贵妃去了，皇上盛怒之下，他的这脑袋也不知道还能不能保住。
无奈之下，太医只能选择据实已告。
弘历当然不接受这样的诊断结果。
“荒谬！简直是胡言乱语，贵妃这两年身体康健，若如你所言，贵妃怎么会在平日里毫无异样。”
弘历想也不想地申斥了太医一顿，“朕看你年纪大了，老眼昏花。”
他让其他太医进去给高曦月诊脉。
可是太医们给高曦月诊脉之前那脸上还算淡定的表情，在给高曦月诊脉之后全都变了神色。
其中有一个，还是曾经在潜邸时负责给高曦月调养身体的，在他的手搭上高曦月的脉搏之后，他奇怪又不奇怪。
虽然贵妃的身体康健是好事，但是他之前怎么也不明白一个有着不足之相的人是怎么忽然有了和常人无恙的身体。
现在看来，之前的无恙，更像是昙花一现。
此时贵妃的身体状况，倒更像是她原本就应该有的样子。
弘历当然记得给高曦月调养身体的太医，当他目光沉沉的看过去，却听见这个太医也给出了和前面那些人相似的结论之后，他终于大怒。
“混账！”
“好端端的一个人怎么忽然就药石无医了！太医院里面都是吃干饭的吗？！之前你们写的平安脉的脉案上，不一个个都说贵妃安好吗？”
迎着浑身气势能都要将人压死的弘历，太医只能将自己的推断告诉弘历。
“......贵妃娘娘 原本就有不足之症，之前微臣就曾诊断过，贵妃娘娘的寿数恐怕......虽然后来娘娘瞧着好转起来了，但微臣想着恐怕那时微臣等只诊治出了表象，被表象蒙蔽才以为贵妃娘娘的身体已经好转了，但那终究只是昙花一现，贵妃娘娘如今的身体情况才是真实的。”
药石无医再清楚不过了，除非是请来大罗金仙，否则谁都不能真的救回贵妃娘娘。
太医的话虽然已经很委婉，但是该说明白的，都说明白了。
但弘历不接受。
“什么叫做无能为力，什么叫做治不了！朕要你们从前是如何为贵妃调养身体的，如今就怎么做，怎么就救不了了？你看着朕，告诉朕，什么叫做无能为力？！”
弘历指着太医，“朕要你不惜一切代价，治好贵妃，治不好贵妃，朕要你全家的脑袋！”
他的眼底发狠，凶光大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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