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
终是因为这群边将做事过于离谱，朱祁钰猛地拍了一下椅子把手，发泄着怒气。
看到朱祁钰发火，殿内所有人神情一凛，纷纷屏住呼吸，沉默不语。
于谦紧蹙眉头，前些年巡抚江西和晋豫地区，他对卫所糜烂已经有一定的了解和准备。
但令他没想到的是，卫所居然能烂到这种程度，兵员严重缺失，战斗力低下。
发生这种事的地方，那可都是大明的边关重地，各处关隘和重镇。
这些地方要是出事，那异族便能轻易攻进来，视大明国土为他们随意进出的后花园。
而对于这件事，杨洪也不好说些什么，毕竟作为边关宿将，他自己也不干净。
此刻，杨洪内心有些忐忑，他怕好不容易得来的爵位和赏赐，顷刻间就要被收回去。
像是看穿杨洪的心思，朱祁钰说道：“杨都督勿虑，朕不会追究你的责任。”
“不仅如此，朕也不会追究其他人过往犯下的错，此事朕既往不咎。”
听到朱祁钰的话，杨洪连忙俯首作礼，说道：“陛下宽宏大量，臣惶恐！”
明朝卫所糜烂一事，前世朱祁钰就已经十分了解，经过数十年的累积，都成约定俗成的事情了。
这里面牵扯到的人和事实在太多，朱祁钰即便是想要追究，也无从下手。
哪怕是老朱，也没办法将他们全部杀完，更别说朱祁钰这种紧急上位的庶皇帝了。
朱祁钰身体前倾，看向下方说道：“朕还是想对大明的军制进行改革，不知你们意下如何？”
这是朱祁钰第二次问出这个问题，比起刚才，杨洪和于谦都有了不同的想法。
杨洪微微欠身，拱手说道：“一切听陛下吩咐，臣定当竭尽所能，为陛下办事。”
作为武将，他不敢在兵权问题上过多探讨，而是简单地表达了自己的支持。
此刻，所有人将目光望向于谦，等待着这位文官实权第一人的答复。
这个时期，内阁名声不显，六部尚书才是名义上的文官实权派人物。
而吏部天官王直和朝中宿老胡濙，两位老臣都是以于谦的意见为主。
有他俩的支持，再加上十团营兵权，实际上于谦才是文官中，地位最高的实权人物。
于谦沉吟片刻，才说道：“陛下，改革之事可行，只是不宜扩大，需徐徐图之。”
朱祁钰闻言笑着说道：“于尚书此番言论，与朕不谋而合，朕打算先从京营开始。”
看着朱祁钰一副早有准备的样子，于谦拱手回道：“愿闻其详！”
朱祁钰见状，表情严肃地说道：“京营所有人员必须登记在册，后续一应供给，按人头分配，不得冒领。”
“黄册送到宫中备份，往后用兵调度，只有朕一人能单独行使权力。”
“除此以外，需要兵部、五军都督府和御马监同时签署联合命令才可调度使用。”
“将军统兵在外，一切还是由他做主，但是出征前后都需让御马监的监军太监核对人数，重新整理黄册。”
以往，兵部掌管调兵权，五军都督府掌控统兵权，两方势力互相制衡。
如今，朱祁钰将御马监这个第三方势力加进去，除了制约以外，还加强了皇权对兵权的控制。
太监依附皇权而生，朱祁钰将统计伤亡交给御马监来负责，也相当于将这项权利收回到自己手中。
于谦代表文官集团兵部，杨洪代表武官勋贵五军都督府，舒良代表朝廷皇家势力。
朱祁钰的想法便是将兵权一分为三，让他们三者之间相互制衡。
于谦眉头一皱，说道：“陛下，此事恐怕不妥，内廷不可轻易插手兵权事宜。”
作为文官，他天生就和太监不太对付，怕这些家伙借机插手兵权的事。
朱祁钰见状，摆了摆手说道：“于尚书放心，舒良他很懂分寸。”
听到这话，舒良当即开口表态道：“臣一定尽心辅佐兵部和五军都督府，不敢有半分逾越之举。”
舒良眯着眼，同时露出一抹微笑，看上去人畜无害，一副很好说话的样子。
瞧见朱祁钰询问的眼神，于谦和杨洪心中似有所悟，纷纷低头不语。
半晌，杨洪拱手说道：“臣无任何异议，一切由陛下做主。”
于谦见状，也只能开口说道：“臣亦无他意，谨遵陛下吩咐。”
说完，朱祁钰与两人再度商谈几句，便打发他们离开武英殿。
看着于谦和杨洪离开大殿，朱祁钰严肃的脸庞渐渐地舒展开来，仔细看还带着一丝笑意。
朱祁钰摸着下巴，语气随意地说道：“舒良，你这次表现得不错，御马监交给你，朕很放心。”
舒良连忙回道：“一切皆是陛下运筹帷幄，紫荆关战报也是您慧眼如炬，臣不敢居功。”
其实紫荆关战报的问题，朱祁钰一早就知道，只是按下不说而已。
这次军改，朱祁钰正好借着这个机会，用卫所糜烂这件事逼迫杨洪和于谦站队自己这边。
国人的性格，总是喜欢调和的、折中的。
朱祁钰若是提出从京营开始，慢慢扩大范围，逐步改革所有的卫所军队，那他们肯定不允许。
但如果朱祁钰主张用所有卫所军官的命，去换取这次改革的顺利推行，那他们就会同意了。
看着底下恭敬回礼的舒良，朱祁钰满意地点了点头，对他这些日子做的事看在眼里。
自从跟在金英的身边学东西，舒良有了长足的进步，处理起事情来更加得体。
而他本身性格偏硬，做事风格十分凌厉，而金英补足他不够心细的短板。
前些日子，舒良紧急升任御马监掌印，仅两天就把御马监的所有太监，以及腾骧四卫都收服了。
看着朱祁钰满意的样子，一旁的王诚着急地说道：“陛下，东厂最近做事也很积极。”
朱祁钰闻言，点头说道：“你做得也不错，后续有不懂的事，多问问金大珰。”
听到朱祁钰夸赞的话，王诚俯首说道：“臣遵旨，最近臣提督东厂，一直在向金师傅讨教。”
说完，王诚白了一眼底下的舒良，仿佛在示威，又像是在说自己才是最得宠的人。
看着仰头一脸得意的王诚，舒良无奈地摇了摇头，随后向朱祁钰拱手示意，退出了武英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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