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煜,竖子,安敢欺我!”
你爹死了,都没通知吴越,你岳父死了,反而大操大办,还发来“治丧邀请函”,咋地,我级别低,我不般配呗!
周宗致仕的之前,最高官位做到了同平章事(宰相),但从“治丧”的角度看,应该关注的是出身,周宗并非王族或皇族,他之前只不过是李昪的牙吏。
“局外人”钱弘亿、殿中监陈文雅、礼部尚书裴坚、杭州内衙指挥使钱仁俊垂手肃立,四人一言不发,尤其钱弘亿,他发现自从“泛舟西湖”回来后,王兄的脾气明显暴躁了不少。
是啊,一直以来,吴越国只求岁月静好,何曾搅入天下纷争?
“廷实(裴坚的字),文书及时送来的?”
“回禀王上,五日前就已经送来,第一份,这是第二份……”
钱俶狠狠地摔在地上,又用脚踩了踩。
“不作回复!”
钱弘亿一皱眉,好歹死者为大,王兄这么做,实在是有点不近人情,周宗虽不是皇族,却是重要的外戚。
“王兄,臣弟以为,李煜此举有示好之意。何不借此机会,缓和与金陵方面的关系?”
“延世,谬矣!李煜此举,实则是对吴越宣誓宗主之权,还不明白!”
“这……臣弟失言了。”
李璟是国主,李煜是皇帝,如果吴越派人去给一个外戚吊唁,岂不是昭告天下,吴越以南唐为正统?就像对待后周一样了!
陈文雅说道:“王上,李煜为周宗大办丧事,臣听说,扬州方面会派人……慰问。”
“你怎么也糊涂了?李煜未称帝之前,唐国就是大周属国,派个小官员去慰问一下,有什么奇怪?”
“这……王上心思缜密,臣惭愧。”
钱俶一摆手:“李煜生性狡猾,城府极深,罢了,他愿意大办丧事,随他去吧,只怕会天下人耻笑!”
钱仁俊近前:“王上,兵部、观察处置司均有消息,唐军在太湖一带动作频繁,尤其是荆溪河口,这明显是冲着我吴越而来的。”
钱仁俊与钱弘亿、钱俶是叔伯兄弟,他不敢像钱弘亿一样,称呼钱俶“王兄”。
“哦,有这等事?”
陈文雅为了化解尴尬,插话道:“王上,无需多虑,荆溪河口的驻军,原本是润州大营。”
“那又如何?”
“王上,莫非忘了汴梁内乱之事?”
汴梁内乱,李重进镇守扬州,后来郭宗训、符太后也来了,在“李李合作”的基础上,李煜主动将沿江军队后撤,驻扎到了荆溪河口位置。
陈文雅进一步补充:“王上,臣打听到,进驻荆溪河口的军队中,将领之一是马崇义。”
“哦,我记得这个人,是林仁肇的部下。”
“正是,但兵力加起来,也只有一万五、六,应该是支援扬州的一部分。”
钱俶冷笑一声:“鲍修让、胡琛早已渡江,占据扬州有利位置,李煜就算是派兵增援,按照李重进的吩咐,也只能继续深入……最好,是深入到雄州、泗州。”
李煜,就让你的军队,有去无回才好!
“总之,让各地府兵、镇兵、乡兵、都兵统领,要多加防范就是了。”
钱俶心中不以为意,李煜非要按照“国丧标准”对待周宗,劳民伤财不说,整个过程就得一个月!
说到底,还是个黄口孺子,有点小聪明,但不多啊。
一转身,钱俶见眼前众人面容忧郁,意识到刚刚态度过于严厉,神色缓和一下,说道——
“众卿,今日唤你等前来,本不是为了国事,明日就是法宝节了,本王准备到灵隐寺去祈福,想让尔等陪同,一起喝上一碗佛粥。”
法宝节,就是腊八节,佛粥,就是腊八粥。
吴越是东南佛国,对待腊八节的态度,甚至比春节还重视。
四人的表情缓和了下来,对啊,佳节就在眼前,“周宗丧事”这一小插曲,怎么能搅了兴致?
“臣愿往!”
钱俶欣慰:“好,好,你们可别忘了带八宝。”
八宝,就是花生、核桃、杏仁、红豆等干锅,按照习俗,寺院只准备白粥,前往吃粥的人,投入锅中、煮熟分享,因此腊八粥在吴越风俗中也被叫做“大家饭”。
……
这一天,腊月初七。
苏州城中,到处弥漫着粽子、鸭蛋、腊八粥、甜米酒的味道,大街上、河舟中,游人来来去去,所有人的喜气洋洋。
人们都由衷地庆幸,在这个时代,能够做一个吴越国人,实在是太幸福了。
无论穷富,吴越国王给他们提供了一种免费的奢侈品,就是“性命安全”。
这一夜,姑苏山上。
两名私塾先生,挑着灯笼、手持食盒,一路高谈阔论,向最高的姑苏台上走去。
在腊八节前一天,挑灯游山,也算是一种风俗,只不过,流行于文人墨客之间。
两人到了姑苏台上,好一点的位置,已经被不少人占据了,交杯换盏、高谈阔论,一幅热闹景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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