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利路亚，哈利路亚……
一位伛偻的老人，在宏伟的教堂柱廊间缓缓走来。石灰岩地面上的尘埃，在午后阳光的照射下，如同沙滩上的细沙，又像是金子般闪耀着神圣的光芒。
菲勒蒙立刻意识到，这是他曾经梦到过的场景。
而且，这不是他的梦。他只是静静地看着那位缓缓走来的老人。老人的眼皮微微颤抖着。
“我在天上的主。”
老人老态龙钟，一看就来日无多。菲勒蒙看着他，心想：临死之人是多么渺小，又是多么丑陋。
“我的父，我的神。”
老人一成不变地重复着祷告。对于一个依靠瞬间灵感构筑的梦境来说，这个过程未免太过精雕细琢。“主啊，怜悯我。”然后是，“基督，怜悯我。”再次，“主啊，怜悯我。”……菲勒蒙对老人失去了兴趣。
变化来自菲勒蒙自身。
在梦中，他是一个自由的存在。他对老人失去了兴趣，开始在教堂里四处游荡。威斯敏斯特教堂金碧辉煌，如同用黄金铸造而成。
能够安葬于此，与英国古往今来的名流长眠于一起，是莫大的荣耀。菲勒蒙突然对老人祈祷的那块墓碑产生了好奇。他似乎听莉兹提起过，但或许是因为梦境的魔力，他忘记了。
他走到墓碑前。
“菲勒蒙·赫伯特 VC，长眠于此。”
我？菲勒蒙又读了一遍。那确实是他的名字。
原来如此，这是我的坟墓吗？我已经死了吗？奇怪的是，他的内心却异常平静，甚至超过了生前的任何时刻……
旁边还有许多墓碑，排列成行。菲勒蒙漫步过去，逐一读了起来。
“埃利希安·赫伯特，长眠于此。”
他不认识这个名字。这很奇怪。
他继续读下一块墓碑：
“亚瑟·弗兰克，长眠于此。”
菲勒蒙瞪大了眼睛。他继续读下去：
“雪莉·玛丽，长眠于此。”
然后，下一块：
“巴兹尔·赫伯特。埃德蒙德·赫伯特。爱丽丝·普莱森斯·莉莉。歇洛克·福尔摩斯。奥古斯丁·布朗。罗伯特·斯科特。彼得·威尔逊……”
刚才还显得神圣的景象，瞬间变得荒凉起来。这里并非天堂的投影，而只是一座普通的墓地。
菲勒蒙向后退去，撞到了什么东西，吓了一跳。
“真正有价值的死亡是什么？”
被他撞到的老人，虽然看起来弱不禁风，却依然挺直腰板，注视着他。他含糊不清的嘟囔，此刻也变得清晰而有力，直击菲勒蒙的耳膜。
“他们拥有吗？”
“你是谁？”
菲勒蒙下意识地问道。
“爱德华？”
“如果人的死亡也有价值，如果人生的每个瞬间都可以用价值来衡量，那么，死亡的价值是多少？死后呢？”
老人没有回答，而是反问道。
“爱德华，不对。如果是那家伙，被发现的时候一定会厚颜无耻地嘲笑我。”
“毫无价值。你知道为什么吗？”
“那么，除了他之外，还有谁会耍这种花招……”
老人，不，孩子，不，男人，不，也不是女人，这个难以名状的存在打断了菲勒蒙的话。
“因为我们的天空中，没有天堂。”
哈利路亚，哈利路亚……
哈利路亚……
……
从梦中醒来后，菲勒蒙心中只剩下一个疑问：
埃利希安·赫伯特是谁？
……他感觉自己坐立不安。
菲勒蒙不停地挪动身体，四处张望。
他的举动引起了旁边朱丽叶的注意。“你为什么这么坐立不安？”她问道。菲勒蒙没好气地回答：“坐立不安？谁坐立不安 了！”
他意识到自己反应过度了，但或许是因为孩子们已经习惯了他的喜怒无常，朱丽叶并没有在意。反而因为她的无动于衷，让他更加焦躁。
然而，菲勒蒙现在没有心思去理会孩子们的反应。他感觉自己就像是被拉进屠宰场的羔羊，被强行带到了一个他不该来的地方。他不安地转动着头，直到目光落在空荡荡的墙壁上，才终于停了下来。
因为他没有信仰。
圣犹大教堂的墙壁上，砖缝里积满了岁月的尘埃，虽然简朴，却不失庄严。
讲台上，霍夫曼神父的布道仍在继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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