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辞艺术馆在维多利亚港岸的一座大楼里，场馆门口巨大的LED广告牌上，不停地切换着那人俊朗的半身照，他笑得那么灿烂，眼里流荡的笑意将这阴雨、这晦暗一扫而空。
我买了门票和陆织一起进入主展馆。墙壁上的那些画，似曾相识，但又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陌生感，那大片大片鲜艳夺目的红色，带着一股强大的力量冲击着我的视觉神经。它们艳如鲜血，如此狰狞、如此癫狂，却又散发出一种无法抗拒的魅惑力。
他以往的画风，不是这样的。
白色的壁灯轻柔地打在那件鲜艳的红裙上，旋转着，飘荡着。画上的女子嘴角叼着一枝红色的花朵，笑靥如花，长发如瀑。
我看着那幅题名为《卡门》的画，它在最正中最显眼的地方。
“他还是……很有才华的……一支画笔一片颜色，就能把你的美如此完美地呈现出来。”陆织站在我身后，眼神专注地欣赏着画作，似乎完全沉浸其中，他轻笑着，“看得出来，那时，你是真的很开心呐！”
我那时，是真的很开心呐！
我静静地凝视着那幅画中的女孩，她的身影狂野而奔放，仿佛下一刻就要挣脱画布的束缚，飞向自由的天空。不知为何，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悲伤和失落感，像是被人用刀割般疼痛。
我游魂一样在展馆里转了一个多小时，该看的，也看过了。越看越失落，他或许是那个人，或许不是。感觉就是不对劲。可我不知道哪里出了问题。
“还逛吗？12点多了，要不要找个地方吃点东西？你要是还想继续看的话，下午再来。”陆织看着我，“坐了两个多小时飞机，我看你也累坏了。要不，找个地方休息。”
“我渴了，我想喝水。”我坐在一个角落，看着那尊摆在墙根与人等高的佛像。
“我去买水，你等我。”陆织转身快步离去。
我半蹲于地，仰望着那尊佛像，祂微微低垂着双眸，嘴角带着一抹若有若无的微笑，仿佛在俯瞰着世间万物。然而，当我的目光与那平静的眼眸对视时，心中却涌起一股无法言喻的悲凉。
我知道，佛祖慈悲，包容万物，但祂却似乎从未真正理解过我内心深处的痛苦和孤独。
“哎，对不起啊！”那西装男子差点踩了我一脚，忙不迭地道歉。
“没关系啦！”我躬身爬起，后退着，一甩手撞在那玻璃围栏上，哐当一声，手上的银镯子打在那玻璃上，竟然哗啦碎了一地。“啊！对不起对不起！”我吓了一跳，双手合十，满心惊惶地望着那人。
那人看着我，表情怪异，像见了鬼一样。他一把抓住我的手腕，“你受伤了。”
我这才看到手背上一道鲜艳的血迹蜿蜒流淌而下，落在衣袖上。
他取下胸口口袋里的手绢，裹住我的手掌，用力打了个蝴蝶结。
他身边那个一袭白衣踩着黑色高跟皮鞋的妙龄女子，看了他一眼，又盯着我，浅笑道：“佛祖慈悲，祂老人家不会怪罪你的。”
保安听到声响，大步跑了过来。
“哎，你这个人怎么搞的啊？”保安大叔狠狠瞪了我一眼，转而对着那西装男子点头哈腰，“顾……顾总，我马上叫人来清扫。”
“对不起，我……我来扫！”我将手抽回，鲜血沾染在银镯子上，刺目至极。
“顾平生，你呀真是死性不改啊！”那白衣女子把他揪到佛像前，“说好的带我来看佛像的，你怎么见到漂亮姑娘就走不动道了？”
“佛像就在这里，你看吧！”他看着我从保洁那拿来扫把和簸箕。
我把那些碧绿如玉的玻璃渣子一粒粒扫进簸箕里。
那人却一直饶有兴致地盯着我，我脸上有花吗？我低眉看着手上的蝴蝶结，蝴蝶翩跹，暗香自来。
“万宁，你这是做什么？”陆织手上拿着两瓶椰子水跑了过来。
“我不小心打碎了人家玻璃。”我一个头两个大地看着他，“马上扫好了。”
“你的手怎么啦？”陆织急促地拉起我的手，看着那上面鲜红色的血迹。一把夺下我手里的扫把，掷在地上，“走，去医院。”
“没事啦，一点小伤而已。”我解开手上的手绢，上面沾染着一大片血迹。手背上的伤口依然渗着血水。只是，我把人家手绢弄脏了。
“这位先生，您的手绢……”我捻着那质地极佳的丝绢，极不好意思地看着那张还怪帅的脸。
“你……叫我什么？”那人挑眉一笑，嘴角微扬，露出一口灿白的牙。
“顾……先生？”我听见那位漂亮小姐叫他顾平生。
“万宁，给你水。”陆织递过一瓶椰子水。“你的手，真的没事？可你还在流血啊！”
只是一道小伤口……
“去医院。”那顾先生拽住我的手腕。
“你干嘛呀？我跟你很熟吗？我说了我没事了！”我奋力从他手中挣脱，躲在陆织身后。
顾平生微眯着眼睛，清清凉凉地道：“万宁，你怎么了？为什么你不认得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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