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停没几日，前朝就乱作一团。
先是一名柔然人醉酒当街杖杀一名商户铺主。
京城地带，连百姓都非富即贵，背后扯着千百个世家，偏生这名商户是秦夫人外祖家的远房表亲，几乎一石激起千层浪，送至御前的奏折也没停下来。
尤其以秦尚书为首，一封接着一封递到御书房，还险些与支持两国结盟的朝臣争吵起来。
萧时衍却不为所动，难以让人猜出皇帝究竟在想什么。
秦尚书这位昔日队友忽然成了宿敌，才是最让人捉摸不透的。
果然，下朝之后，便有同僚来问：“这位被柔然人杖杀的商户可是秦大人幼时至交好友？不然怎么会这般情绪激动，您不是还挺赞成两国结盟的么？”
秦尚书苦笑一声：“别多问。”
此事牵涉到众多宫妃，真出了什么事都尚未流传开来，在那一夜晚上就迅速被萧时衍封锁消息。
大家都以为他是为那商户出头，实则还是为了自己不省心的妹妹，跑东跑西。
只要后宫消息传不出去，再给柔然人定罪，将他们逐出堰朝，他便能安稳歇息了。
然而事情并非向所愿的方向发展。
第二日，民间便传出消息，柔然使臣在宫宴上调戏宫妃，被捉下狱了！
一开始还只是些风言风语，直到百姓确实瞧见为首的莱曼失踪好几日，才将消息流传开来。
四方都在打听这位被调戏的宫妃究竟是何人，等秦尚书意识到不对劲时，已经有人知晓是哪位宫妃了。
秦夫人。
每家酒楼里都在流传那日宫宴时的情景，甚至从马球会上开始，详细的细节都被人一一描述出来。
柔然人如何卑鄙阴险，莲嫔与皇后娘娘如何力挽狂澜的形象几乎都被人夸耀了个遍。
反倒是宫宴时的情景被稍稍遮掩了一些，只说秦夫人知晓柔然人的阴谋，还上赶着凑上前去，才意外中招。
这个意外，传到百姓嘴里可就旖旎起来。
秦尚书反应过来意图控制局势，可现如今哪里是能控制得了的！
但幸好，放出消息的幕后黑手并不打算拿着秦夫人做文章，反倒放出来更多柔然人在大堰干出的恶果。
强抢民女、打砸商铺诸如此类的狂妄事迹纷纷挑起民愤。
又不少贡院举子聚集起来为民请愿，要求将犯事的柔然人逐出京城……真到了此时，朝中再有要求结盟的声音，也尽数被压了下去。
任大家吵了好些日子的萧时衍终于出面，“迫不得已”将在京中犯过事的柔然人尽数逐出堰国。
事情安稳下来，秦尚书总算查到一开始放出消息的人——竟是北羌四王子，他几乎同一时间就想到说不准是莲嫔在背后搞鬼。
可一连梳理下来，连他自个都不确定到底是谁做了这一场局。
不管是从一开始柔然人杖杀商户，再到后来流言蜚语传出，直到最后用百姓的事情激起民愤，又挑唆贡院举子一同上奏请愿……
这一桩桩一件件将流言民愤玩到极致的手笔，都不像是一个深宫女人能够做出来的。
气恼之后，秦尚书只得将所有怪罪到了北羌四王子赫连寒身上，可到那个时候赫连寒早已离京，连个算账的人都找不到了。
可惜他想错了。
幕后黑手莲嫔倒是一早就起身，往皇后宫里而去。
万国来朝之事已经毕了，近日开始忙活陛下东巡之事，凝霜日日都得往皇后宫里跑。
最近她忙，萧时衍也忙，两人怎么说也有好长一段时间没有见面看，凝霜倒不觉得怎么样，更加乐得清闲。
等到了凤仪宫，沈皇后恰好刚起，女官端上新的解暑甜饮放到凝霜桌前。
沈皇后笑道：“你尝尝这个。”
这甜饮汤底加上了蜂蜜，又有数十种水果在里头混合，上面盖着薄薄一层碎冰，尝起来冰冰凉凉，既不会太甜，也不会太腻
凝霜本就贪凉，没忍住，多吃了几碗。
最后沈皇后也瞧不下去了，赶紧制止了：“切莫多吃，多吃可就闹肚子了。本宫倒是听闻你怕热，恰巧凤仪宫小厨房有位御厨专精此道，倒是可以每日变着花样做冰饮给你吃。”
“只是要切记不可贪多，若身子遭殃，本宫就该怪罪了。”
凝霜脸上一喜：“多谢娘娘。”
谁敢说皇后的不是，皇后娘娘简直是个大好人！
在皇后这儿占了便宜，她干起活来也更加卖力了一些。
“今日主要是安排东巡的随行妃嫔。”沈皇后想了想，提点道：“旁的不多说，只说其他几位。如今正在病中的自然无法随行，再者便是入宫后仍未承宠的妃嫔要带上几位，多给其他人一些机会。”
“而后宫中仍要留人主持大局，四妃之中总得留下一位，剩下的你尽管挑，写好名单后本宫再行修改，最后呈到御前。”
定随行妃嫔这事可就学问多了。
若放在有心之人手里，无疑成了排除异己的利器，皇上东巡至少得出去三个月，三个月后再回到皇宫里，谁还记得那几个妃嫔。
又要安排妥当，又要让后宫之人都觉得是公平的。
最主要的还是……要节省，带太多人出去反而劳民伤财。
凝霜拿起笔，沾了些墨水，久久未动。
这要怎么安排？
干脆把名单放出去，让后宫众人竞价，谁出价高，谁就可以伴驾东巡算了。
心里这么想，凝霜还真不敢这么干。
要是这么干了，萧时衍马上就跑来找她算账。
在后宫中公然受贿，她大概是嫌命不够长。
凝霜咬紧唇，沉默良久，脑海里闪过许多人的名字，一会儿又算了算，竟一不小心把满宫妃嫔都安排了进去。
终于，她动了一会儿，在纸上留下歪歪斜斜的墨迹，写上自己的名字。
毋庸置疑，身为皇帝宠妃，她肯定是头一个确定下来的人！
绝对不是因为想出京城去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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