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曛烛天，暮空照水。
入夜后，柳睿锦独自一人去了明极殿，她进入内殿，望着躺在床榻上正在闭目养神的文和帝，缓缓露出一个笑容，屏退左右，迈步上前。
“陛下。”柳睿锦柔声唤道，她站在屏风后，并未上前。
“咳咳…咳……”
龙榻上传来一阵咳嗽声，文和帝睁开眼睛，费力地撑起身体，侧眸看着屏风后影影绰绰的身影：“皇后？你来做什么？”
“臣妾听闻陛下病重，特意前来探望陛下。”
柳睿锦说着，就转身绕过屏风走了进来，与此同时她的手上还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汤羹。
“你倒是有心，咳咳。”文和帝看着她走到榻边，目光落在那碗汤药上渐渐发冷，“朕的身体不碍事，恐怕用不上皇后的汤药了。”
被拒绝了，柳睿锦也并不觉得有什么，她随手将药丸放在一旁的小几上，然后转头笑脸盈盈地盯着文和帝的脸。
许久，她幽幽叹道：“不知不觉的，臣妾与陛下已经做了几十年的夫妻了，臣妾近日夜晚入睡时，总会梦到当年初入宫廷的场景，那时臣妾也不过二八年华，先皇后尚在人世，陛下对臣妾说不上有多宠爱，但与臣妾也是相敬如宾，甚是体贴。”
“可后来……”柳睿锦的眼神略略放空，脸上神色也渐渐沉了下来，“陛下趁着醉酒，宠幸了臣妾宫中的婢女，又不顾臣妾与柳家的脸面，封那女人为妃，还与她有了子嗣……呵呵，陛下是否还记得，那时候臣妾也刚诞下宴儿不久？”
文和帝眼神冷漠地看着她：“可你毒害宜妃母子是事实，你心肠歹毒，本性善妒也是事实。”
“陛下就一点儿错也没有吗？”柳睿锦立马反驳他，视线落在他稍显震惊的脸上时她忽然觉得有些可笑，“好，宜妃的事情臣妾不与陛下讨论孰是孰非，那……厉媚妍呢？”
“妍妍？你提她是要做什么？”文和帝露出一贯冷硬的表情，一双眸子愈发深沉。
柳睿锦轻轻一笑，语气里含着满满的嘲讽：“妍妍？陛下叫的好亲热啊。”
“妍妍入宫后，你屡次陷害她，如今又有什么资格提起她！”文和帝似乎动了怒。
“哈哈，”柳睿锦笑出眼泪来，她抬手拭去，直视着文和帝阴沉的眉眼，讽刺道，“是，所有人都知道厉媚妍自入宫后便宠冠大胤后宫，这些年来陛下对她的专房独宠就连当年的先皇后都比不上，更何况是臣妾这个不得帝心的皇后呢？”
“可陛下你扪心自问，你对厉媚妍这些年的娇纵盛宠，究竟是真的爱她，还是心虚愧疚呢？”
“闭嘴！”文和帝冷声呵斥。
柳睿锦站起来，轻蔑地瞧着他：“呵呵，陛下其实心虚愧疚吧，毕竟当年厉媚妍与容王互生情愫，互定终身的事情上京城中谁人不知，又谁人不晓呢？”
“可陛下呢？明知她已心有所属，明知她将来会嫁给你的弟弟，却还是在宫宴上对那惊鸿一瞥动了情，动了心，之后陛下不顾脸面，不顾体统将她据为己有，且毫无廉耻地逼她入宫……呵呵，说起来，臣妾倒是觉得厉媚妍可怜极了。”
“朕让你闭嘴！”文和帝青筋暴起，厉声喝道，“滚出去！”
“陛下！”
突然，柳睿锦一把扯住他的衣襟，眼神凌厉，质问道：“难道臣妾说的不对吗？这些事情不都是陛下做出来的吗？”
“你……你放肆！”
文和帝一把推开她，柳睿锦往后一个踉跄，险些摔倒，好在她及时握住屏风的边框，稳住了身形。
“放肆？哈哈哈，陛下此生做的最错的一件事，不是宜妃也不是厉媚妍，而是千不该万不该，将臣妾推到这个位子上！既然你将臣妾推到了这个位子，就不该践踏臣妾的真心，不该一次又一次的折磨臣妾！”
“你……咳咳……噗！”
文和帝怒火攻心，猛地吐出一口血，整个人趴在龙榻的边沿，即便如此，他盯着柳睿锦的眼神仍旧凌厉愤怒。
柳睿锦被他眼中的狠辣弄得浑身一凉，但仅仅只有一瞬，很快，她稳住自己慌乱的心神，顶着文和帝审视的目光，一步一步走到他的面前，弯腰端起那碗早已放凉了的药。
“陛下怎么又吐血了呢？”柳睿锦嘴角含着不怀好意的笑，她看着文和帝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道，“这可不是一个好兆头啊，陛下。”
“咳咳……你……”
柳睿锦没有再给他说话的机会，她伸手掐着他的下巴，将整碗药灌进他的嘴里。
“陛下，这可是臣妾千辛万苦为陛下寻来的救命药呢，陛下一定要喝干净，莫要浪费臣妾的一番心意啊。”柳睿锦放柔了嗓音，附在文和帝的耳边轻声说着，“陛下放心，这药一时半刻是要不了你的命，毕竟你现在死了对臣妾来说，一点儿也不划算…呵呵。”
咣当一声，药碗被扔在地毯上。
柳睿锦站起来，居高临下地看着满脸痛苦，却费尽力气也要爬起来的文和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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