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电视上看见新闻了，你救了个人，做得不错，不亏是我儿子。”
大约知道自己要说的事见不得人，杨云全把杨千舸拉到小食堂门外。
他脸上写着满意，好像杨千舸有今天的成就全靠他的教导。他想拍拍杨千舸的肩膀，展示父子间的亲密，却被杨千舸躲开了。
杨千舸也曾渴望过父爱。
高中时，他被父亲接回市里读书，他以为父亲会像妈妈一样爱他，没想到杨云全依旧对他爱答不理。
因为不想花住宿费，他不许杨千舸住校，但又受不了他早起晚归，不给他留饭就算了，每次杨千舸动静大了些，总会被他臭骂一顿。
好像杨千舸是一个无关紧要的外来者，打扰了他平静又潇洒的生活。
这些事只能证明杨云全是很坏的父亲，尚在杨千舸的忍耐范围内。但后来发生了一件事，让杨千舸彻底对他死心，要和他划清界限。
杨千舸一直以为，杨云全为了他的未来着想，才把他接到身边。但一次喝醉酒后，杨云全得意扬扬地说，他是故意把杨千舸接回来的。
那时杨老爷子已经确诊阿兹海默，必须要人照顾。他担心被父亲和妹妹缠上，才把杨千舸接回来。
他甚至不许杨千舸回家看望爷爷。
杨千舸当然不听他的。
孙姝禾生意做得有好有坏，但在金钱上从不亏待孩子，每个月都给杨千舸零用钱。
那时还没村村通，市区没有直达无忧乡的公交车，杨千舸总在周末坐客车回去。
杨云全发现后，竟然偷偷翻杨千舸书包，想拿走他的零用钱。在被杨千舸发现后，他竟诬赖杨千舸偷他的钱。
他的理由很充足：他没给过杨千舸钱，杨千舸一个学生，哪来的零用钱？肯定是
偷拿他的。
杨千舸那时年轻气盛，被他烦透了，说出真相：“我妈给的，我妈比你有钱多了，谁在意你那三瓜俩枣。”
既然说出真相，他也懒得装父慈子孝，一直到高考前，都住学校。
只是杨千舸没想到，杨云全听说孙姝禾发了财，又打上她的主意，想和她复婚。
杨云全在杨千舸这里碰个钉子，一点也不尴尬，没事人似的，自顾自说：“我这次来有几个事。
第一，你赶紧把你爷爷的勋章给我。我是家里的独子，他的东西本来就该是我的——”
杨老爷子活着的时候，杨云安对他不闻不问。老爷子去世后，他在灵堂上哭天喊地，一把鼻涕一把泪，又是想念老父亲，又埋怨妹妹没把父亲照顾好。
后来处理老爷子的遗物，他又跳到最前面。
杨老爷子生前多次强调，不许用他的荣誉谋福利。可杨云全发现老爷子的奖章和证书后，第一时间找来记者，吃烈*属红利，为自己谋前程。
他想把勋章据为己有，甚至威胁自己的妹妹和孩子，如果不给他，他就把他们从他的房子里赶出去。
——那时农村的习俗，只有男性才能继承家里的房屋和土地。
杨老爷子很清楚他是个什么玩意，早早立下遗嘱，自己的勋章归小女儿，两间房子小女儿和孙子一人一间，由当时的村长和村支书作证。
杨云全知道这件事后气疯了，认为自己的东西被抢走了，非说遗嘱是假的，还要告姑姑和杨千舸。
后来是村委会出面，把疯狗一样的他赶走了。
“——你爸都这个岁数了，得抓住最后的机会拼一把。我听说你和上头领导挺熟的，这周六中午，你请我和领导吃个饭。”
他眉飞色舞地安排着：“还有，你这见义勇为，奖金不少吧。还有上次，你是不是评了个省优秀，也得不少钱吧。
你赶紧给我，我去活动活动，给我往上升一升。”
他见杨千舸没听见似的，忍着不耐烦，哄道：“我往上升，对你也有好处。你别扭扭捏捏的，趁着你新闻正在播，领导还知道你是谁，抓紧时间。”
这不是杨云全第一次这样做了。
杨千舸右胳膊受伤后，他并不关心他的身体，而是第一时间联系记者，用这件事为自己谋利。好在这事当时还在保密期，被部*队那边拦了下来。
但他不肯罢休，知道杨千舸退伍后，甚至想冒领他的转业津贴。
杨千舸知道他为什么缺钱。
杨千舸上大学后，杨云全给他规划过未来：
他知道自己儿子长得不错，让他凭借自己的脸，谈个家里有钱或者有权，最好钱*权都有的女朋友，借此一步升天。
在杨千舸投奔*军*队后，杨云全知道他不受自己摆布，立即找了女人生了二胎。
那小孩现在正是花钱的年纪，杨云全的工资却许多年没长过，他想让杨千舸出钱给他养孩子。
杨千舸唇角勾起个冷笑：“领导，我认识。钱，我也有。可是，和你有什么关系？”
杨云全快馋疯了，觉得杨千舸真是狗屎运，赶上好时候。如果自己年轻个十几二十岁，绝对比他有前途。
“你能不能有点出息，把眼光放长远点。”杨云全忍着怒气，和他讲道理，“当初上面给你转公*安，你不干，偏窝在农村做个护林员。
你一辈子就这样了，窝在穷山沟里货，我可还有大好前途——”
“我的前途是我自己挣的，是好是坏的我认了。”杨千舸真不明白，他们老杨家都是顶好的人，怎么出了这种货色：“你想要前途，你自己挣去。
你多有本事啊，谁都看不上。你倒是让我看看，你多能耐。
至于我爷爷的勋章，你别惦记了，不可能给你的。你要不服气，就去起诉。我们又没拿‘铁饭碗’，我们不介意把事情闹大。
至于你的领导在不在意，我就不知道了。”
杨云全听出他话里的警告，脸涨成猪肝色，“你敢威胁你老子。”
杨千舸耸肩，“没有啊，我哪敢。”
杨云全知道他在嘲讽自己，喘着粗气，“把你妈的手机号码给我。”
“告家长？”杨千舸觉得这人天真得可笑：“我妈不可能给你说情。”
“我不用她说情。”杨云全说：“我找她复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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