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才先到的几个小宫女小太监已经走在了前面，只不过是不得其宗，转着圈绕罢了。
兰馨也不图那个赏赐，只是远远地跟在悠可和绵恺身后，眉眼尽是笑意。
行至一处角落，路旁几棵繁茂的大树，遮住了兰馨的视线，就连悠可和绵恺她也瞧不见了。
突然身侧有一只手拽着她的胳膊，顺势强将她带到了石墙下看不到的地方。
她刚想要出声呼救，却不想耳边传来那熟悉的声音，“是我。”
猛然抬头望着眼前人，四眸相对时，他看见她眼中有害怕，有震惊，有难过，有怨恨……
这双清水似的明眸里包含了太多东西。
兰馨方才被吓得苍白的脸色此刻慢慢恢复着血色，眼中的惊慌也渐渐散去，喘着粗气缓了许久，只是目光再未离开过他。
缓着内心的慌乱，片刻才开口问道：“承大人怎么会在此处？”
眼前的承宇身着一身太监服，蹲在这角落里，不知等了她多久。
她强迫自己不该再对他有什么情意，想要不带感情的问出一句话，可是说出口，却还是带着一丝不忍和关切。
承宇眸底渐渐攀上了一丝痛苦，只是帽檐投下的阴影，叫兰馨看不真切。
他费了许多周折，才能来见她这一面，可是她一开口，便将他所有的话，都堵了回去。
承大人？
是啊，她是贵妃了，而他不过是个被调离御前的低等侍卫罢了。
他有什么话可对她说呢。
挪开了与她对视的眼神，低声道：“我…奴才…”
张了几次嘴，可是喉咙里却似被塞满了一般，如何也说不出旁的话，他向来是个直率利索的人，做事从不扭捏，可是……除了她的事情以外。
见他支吾不言，兰馨眸中闪过一丝失落，心中不禁自嘲道，她在期望什么？
一个为了利益可以抛弃她与旁人成亲的人，她还指望他能说些什么呢。
眼中的光亮渐渐黯淡了下去，正要起身离开时，承宇拉住了她，“绵恺的事情，对不起。”
似怕她真就这么一走了之一般，承宇说得很急，半晌才缓缓撤回了手，“奴才失仪了。”
兰馨别过头没去看他，嘴角噙着一抹冷笑，淡淡道：“你对不起我的事情，何止这一件。”
说罢转过头，眼底染上猩红的眸子对上承宇那满是歉意和自责的眼神，“承大人的道歉，本宫不敢承受！”
一时间，这些年所有的委屈都蔓延到了心头，堆积在胸口，让她喘不过气。
她初嫁给顒琰时，被流言所困。
她痛失思欣受惊后，绵恺又是早产难产。
她被诬陷，遭天象所困，与绵恺母子生离。
……
她受得这种种痛楚，皆是由他弃她另娶引起的。
可就这倔强着不让自己掉下泪的模样，落在了承宇眼里却成了满眼恨意。
心好似被揉捏着一般。
他一向最见不得兰馨哭了，何况这次还是因为他。
都说随着时间流逝，痛苦或许会慢慢减少，可是这么多年过去了，瞧着兰馨如今的模样，当初的他伤她很深吧。
藏在袖口里的手渐渐收紧，握成的拳头，又使劲攥了攥，“对不起。”
不过三个字，却好似用尽了他所有的力气，就连声音都是发颤的。
他无从解释，不管这事情是不是他做下的，他伤她都太深了……
兰馨“呵”地一声笑了，那笑容极尽嘲讽，就连她自己都分不清是为了什么。
是在嘲讽当初承宇的懦弱薄情，还是为了自己白白付出的真心。
“承大人费尽周折进到这长春园想见本宫一面，就只是为了说这些话吗？你身为领班侍卫照看三阿哥不力，皇上已经做了惩戒，你大可不必再来求本宫的原谅。”
兰馨说着一顿，犹豫了片刻，却还是硬了心，接着说道：“若是还有旁的……大人也该知道什么叫分寸，不要两边辜负。”
承宇不敢相信地望着兰馨冷漠的面容，语气里也尽是疏离，他们原不该这样的。
刚想张嘴说些什么，就听见不远处传来悠可的声音，“穗冉，你也来走这条路啊？”
“是啊，悠可姐姐，那边的路都走不通。”
悠可打着幌子，道：“我方才也是才从这边过来，那边也是死路，我们往那边走走吧。”
说罢，两人的声音越来越远。
承宇自知不可多待，便也不再啰嗦。
从怀里掏出那个被兰馨留在恭府的白玉吊坠递给她，说道：“当初你进宫做伴读的时候，我就说过，这坠子是我戴过的，你一定要贴身收着。兰馨，我只想要你知道，不管是那时，还是现在，我都愿为你挡灾避讳。”
说罢，也不理会兰馨对他的漠视，将坠子塞在了兰馨手里，便起身离开。
或许只有叫她的名字，他们之间才不会有那么多的距离和疏远。
临走时还不忘留下一句，“在宫里，你要当心。”
因为走得急，他忘记了后面“和孝公主”四个字，更是没有看见，在他转身离开的一瞬，兰馨再没忍住，泪如雨下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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