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熙八年四月初七，海澄县。
海澄公黄梧的身体每况愈下，如今更是差到了极点，已然到了卧床不起的地步。
他的面色如纸一般苍白，气息微弱，仿佛生命的烛火在风中摇曳，随时都可能熄灭。
旁人都以为他是被气病的，毕竟最近发生的一系列事情着实令人恼怒。
但是黄芳度这个做儿子的心里清楚，自己老爹这是被吓的。
他深知父亲内心的恐惧和不安，那是一种深深扎根在心底的、对未知命运的恐惧。
众所周知，当了叛徒的人，对曾经的同僚和同胞会下手会比敌人还更加残忍。
海澄公府老黄家便是如此典型的例子。
黄梧出身行伍底层，一路摸爬滚打，从一个默默无闻的小兵成长为地方守备将领。
然而，他却在关键时刻叛明降金，走上了一条被人唾弃的道路。
和郑明打仗的时候，黄梧永远都是作战最勇猛的一个。
他似乎在战场上拼命厮杀，试图用这种方式来证明自己的价值，证明自己的选择是正确的。
为了限制明郑的发展，迁海限界也是他提出来的。
那一道残酷的政令，让无数百姓流离失所，家破人亡，可他却丝毫没有手软。
按照原本的历史，三藩之乱的时候，老黄家全家都战斗到了最后一刻。
对于清廷来说，这家人绝对是忠臣。
但是他们这么做，可不仅仅是为了那所谓的忠诚，更多的还是出于恐惧……
生怕清廷怀疑自己，更怕前朝复辟。
因为这种连祖宗都可以背叛的畜牲们心里很清楚，自己就是里外不是人的存在。
背叛者永远比敌人更可恨。
真要是到了前朝复辟的时候，像他们家这样的叛徒就是第一个要被清算的。
这一点绝对是毋庸置疑。
为了防止这样的事情发生，老黄家办事儿可谓是无所不用其极。
和前任上司老郑家打仗的时候，老黄家永远都是冲在第一线。
老郑家败走海外，老黄家上书提出臭名昭着的平海五策。
为此无辜丧命的百姓几十万都不止。
一切的一切，都是为了预防旧主复起。
顺带着还消灭了可能在背后蛐蛐自己的同胞乡亲们。
虽然丧尽天良，但是不得不说，老黄家自己的小日子过得的确还不错。
结果万万没想到，自己的旧主的确是没有什么复起的苗头。
但是自己现在居然成了叛贼嫌疑人？
这事儿老黄家可无法接受。
至于造反……
开什么玩笑？
踏马皇帝造反我们老黄家都不会！
黄梧在心中怒吼着，而叛徒从来就是这样的，良心都没了，就剩下这点儿出卖自己人得到的荣华富贵，自然是无比珍惜的。
但是眼下，真相已经不重要了。
老黄家现在的情况，就属于跳进黄河也洗不清的那种。
黄泥巴掉进裤裆里，不是屎也是屎。
自家派出去一明一暗两支队伍，共计八百人去往漳州府城，结果都没能回来。
甚至带队的侄儿也是杳无音讯。
海澄公府在漳州府城之内的眼线现在全部失联，城外的眼线也已经所剩无几。
这漳州府可以说是老黄家的地盘儿，海澄公府在这里整整经营了两代人。
但是很明显，现在的老黄家已经彻底丧失了对漳州府的掌控。
黄梧唯一得到的消息，就是漳州府城外昨天上午传出了炮声，城门处也乱了一阵。
这样的消息还有必要分析吗？
当然是自家派出去的精锐全军覆没啊！
黄梧这个老东西怎么可能坐得住。
一下子彻底病倒了，眼下已经到了弥留之际。
别的事情，黄梧倒是都能理解。
眼下明显是有人盯上了自己，为了对付自己，无所不用其极是正常的。
这也是老黄家惯用的手段。
但是自己派出去的侄儿不一样。
自家侄儿黄芳世，那可是坐过康麻子一等侍卫的存在。
别说小小的漳州了，就算是放在福建布政司，乃至是京城，遇事都会有几分薄面。
但是现在的形势很明显，就连自家侄儿都已经凶多吉少了。
这是要把自己的公府斩草除根啊！
黄梧心里百感交集，不由得老泪纵横。
闭着眼睛躺在床上，脑海中不知不觉回忆起了自己的一生。
自己这五十多年的人生经历，一桩桩一件件大事小情，如同走马灯一般在脑海中不断浮现。
他想起了自己初入行伍时的青涩与懵懂，那时候的他怀揣着对未来的憧憬，一心只想在军中闯出一番天地。
每一次战斗都奋勇向前，只为了能得到上司的赏识，能有出人头地的一天。
后来，他终于一步步爬上了守备将领的位置，那时的他是何等的意气风发。
可如今，却落得如此下场。
他又想起了自己叛明降金的那一刻，心中虽有一丝犹豫，但在荣华富贵的诱惑面前，他还是选择了背叛。
他以为自己找到了一条通往辉煌的捷径，却没想到从此踏上了一条不归路。
他为清廷卖命，做了那么多伤天害理的事情，可如今换来的却是猜忌和怀疑。
他不知道自己到底错在了哪里，或许从一开始他的选择就是错误的。
黄芳度站在床边，看着父亲痛苦的模样，心中也是无比的难过和焦急。
他知道，现在的局势对他们家来说极其不利，如果不能尽快找到解决的办法，恐怕整个黄家都将陷入万劫不复之地。
而且解决的办法……真的有吗？
造反这种事儿，本就是疑罪从有的啊！
想到这里，黄芳度也无奈的叹了口气。
从自己堂兄发兵漳州府城以后，海澄公府就没有了退路。
他都能猜到漳州府城给朝廷的奏报是怎么写的。
海澄公府密谋造反证据确凿，并且派兵攻打府城，已被守城官兵全歼。
然后会是朝廷震怒，发兵攻打海澄，并直接下令诛连九族。
这下……
自己家好像是真完犊子了啊……
【半夜系统不审核，只能早上通过】
【诶嘿，这夜白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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