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年这几天所吃的东西，对于尹漱来说已经完全是破戒的存在了。
光是喝了一碗酒酿小圆子她都觉得自己犯了重罪，更别提和乔乔出去看电影，喝了最不该喝的奶茶。
她记得很清楚，自己喝了八口，回来后快凌晨了，还在跑步机上拼命。
孟引桢不想独守空房，没办法，只能陪着她一起跑。
还真别说，美男在侧，尹漱越跑越来劲，孟引桢急得没办法了，只能强行把她从跑步机上抱下来，“这个房间我迟早会锁起来的……”
“你要是可以缩小就好了，这样我就可以把你装进口袋里，到处跑，需要锻炼时，就把你掏出来，陪我一起……”
运动会分泌令人愉快的多巴胺的话果然不假，一向不想孟引桢插手自己事情的尹漱，竟然愿意带着孟引桢上班了，可谓是一桩奇观。
“我不缩小，你也可以带着我啊……”
孟引桢拿自己脖子上挂着的毛巾，替她擦汗，尹漱却有些心不在焉，穿着运动装的孟引桢，是令人喷鼻血的存在。
该翘的翘，该凸的凸，所以她为什么大半夜的不和他睡觉，而是在和跑步机作伴？
真是暴殄天物了。
所以尹漱决定把瘦身计划挪到早上。
于是当孟引桢还半梦半醒的时候，尹漱已经逼迫自己离开温暖的被窝，离开安全感满满的怀抱，而去厨房做一杯“天怒人怨”的绿色果汁。
黄瓜，羽衣甘蓝，生菜，柠檬，香蕉，加水打成一大杯浓稠的果汁，然后一股脑送进尹漱的胃里，那滋味是味同嚼蜡最好的写照。
每次孟引桢被闹钟吵醒，都能听到破壁机“嗡嗡”的噪音，他渐渐地也习惯了，甚至没她鼓捣果汁的声音，他还会生出点遗憾。
因为爱一个人总是不愿错过她生活的每一分每一秒，这样鲜活的时刻，总会想要珍藏，也会成为他们以后携手共进的力量。
*
今天是大年初五，孟引桢在闹钟响之前就醒了，尹漱已经不在枕边了，他以为她肯定还是在弄她的果汁，便照旧把自己打理好再下楼。
可当他穿戴整齐去厨房找她时，却发现岛台上干干净净，没有任何切菜榨汁的痕迹。其余的刀具餐具也都在原处，没有移动过。
孟引桢心觉不妙，难道是因为昨晚做的噩梦？
昨晚不知道她做了什么可怕的梦，直接在梦中哭喊了出来，还一直在喊爸爸。
孟引桢哄了好久，她才勉强睡着。
孟引桢清楚尹漱的父亲在她心目中的地位。
几年前在东京，她和他的关系依旧僵着的时候，她却不能理智地控制好自己的心，而是哭着抱住他，说想爸爸了。
换作是谁，都不可能在前男友，或者更准确地来说，前金主的面前暴露自己情感上的软肋，更别说是倔强倨傲的尹漱了，但她根本没意识到这点，而是为了消弭那濒临崩溃的思念之情，不管不顾地抱住了孟引桢。
记得以前孟引桢问，他和她的工作掉水里，她会先救谁，她说当然先救他。
可是，若把工作换成她的父亲，答案应该是要换了的。
不过眼前不是计较这个的时候，确认她的情况才最要紧。
孟引桢拨了电话过去，接得很快，“我来墓园看一下，别担心……”
孟引桢一句需要我去陪你吗生生咽了回去，换成了一种心知肚明但不戳破的体面话：“早点回来，那个果汁还喝不，今天我帮你做？”
就算是夫妻，也有不想分享的东西与情绪。
“好啊……”
尹漱先把电话挂了。
孟引桢立在中岛旁，沉默了许久。
那个只有几个人知道的秘密，终究是要在没有被充分粉饰的情况下，就要摆到台面上来了吗？
揭露其实也不要紧，要紧的是尹漱能不能承受这一切，要紧的是那仅有的几个人能不能把嘴闭紧，不心怀鬼胎地故意透露给尹漱……
然而，最令孟引桢无法接受的还是尹漱傻傻付出，白白牺牲，就是为了她最思念牵挂的父亲，可她那好父亲却背着她干出了好大一番“事业”……
直到他死，尹漱都还被蒙在鼓里，对罪恶的一切懵然不觉。
孟引桢实在是心疼，但一切都已经发生，他也无力回天，只能竭尽全力把伤害降到最小。
他宁愿她一辈子也不清楚这其中的弯绕，一辈子怀念她脑海中的那个好父亲。
*
尹漱很少来尹绍礼的坟前，仅有的几次还是跑来哭诉，例如高考前夕放弃资格，去演电影，最后被吕芊搅了局，落得个人财两空，只能灰溜溜地回去复读考大学。
她没有一次前来是与父亲分享好消息，倾倒的全是痛苦，不甘与思念。
这次也是如此，没有好消息，而是更可怕的一种东西，她怀疑起了父亲。
昨晚那个梦真实到可怕，仿佛是父亲起死回生，亲自贴在她耳边说的一样。
梦里尹绍礼不做老师了，成了……
尹漱也说不来是什么，他出现在别人的婚礼上，不是来做客的，而是和新娘站在一起，可明明新郎另有其人啊……
尹漱去问，爸爸只说我只是代替扮演一下新郎，不是真的，很快就结束。
然后，她就看着爸爸挽着新娘走远了……
这个梦太清晰了，以至于她所有细节都记得一清二楚，而这个梦所蕴含的隐喻，有太多可解读的空间……
本来一个梦，尹漱自然也可以抛之脑后，可强烈的第六感，让她无法放下，最终只能直接来问，以求心安。
*
冬日的墓园，一片寂寥。
灰暗的天空被干瘪憔悴的树枝分割得支离破碎。
土地皲裂，入眼全是萧瑟枯败的黄，仿佛已经为那个答案埋下了伏笔。
尹漱蹲下身子，拂去墓碑上的尘土，放下一束菊花。
她长久地不说话，只默默去拔墓碑四周冒出的杂草，草秆是那样地粗硬，她拔出一手的血。
周围静悄悄的，只有呼呼的有些诡异的风声。
“爸……我好想你能和我好好说说话，说说你的苦衷，为什么连女儿也不能见你最后一面，你就要决绝地走……为什么？”
尹漱泪眼婆娑地去望尹绍礼的照片，黑白无声的一张小小照片，就是父亲生命的底站。
他是笑着的，可尹漱知道有些灰暗正在破土而出，张牙舞爪地向她而来。
“爸，会是我想的那样吗？”
“会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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