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间。
苏稚歪在榻上，手里攥着一沓银票，一张一张数着。
未晏楼生意越来越好，落梅忙的脚不沾地，还能打发人送分红过来，着实费心了。
萧纵剥了颗葡萄，喂到她嘴边，轻笑一声：“两遍了，还没数对？”
苏稚咬着葡萄，酸甜汁液在口中迸发，满足地眯起眼睛。
“怎么可能数不对，我就是喜欢数钱的感觉！”
“这么喜欢？”萧纵又给她剥了一颗，“那我明日将金银玉器全部变现，再把钱庄的银子取出来，让你数个尽兴！”
“可别！我只喜欢数自己挣的银子。”
苏稚含着葡萄，脸颊鼓鼓的，可爱极了。
萧纵掐着她的小脸，“都成婚了，分得这么清楚，是想跟我分居吗？告诉你，别打歪主意，钱和人都是你的，不要也得要！”
女子咯咯直笑，粉拳捶着他的胸口，“怎么这般无赖？”
“敢说夫君无赖？”
男人手伸到她腰间，在她软肉上挠了挠，引得女子笑声连连。
“我错了，我错了！夫君英俊潇洒，风流倜傥，稚儿最最喜欢你了！”
萧纵忽的绷起脸，盯着她的眼睛，郑重问道：“真的？”
苏稚点头，“那还有假！”
“嫁给我，比做皇贵妃还要开心吗？”
“我也不是一开始，就是皇贵妃的。”
一句话似叹似嗔，话音中透着满满的伤怀。
苏稚撤回抵在他胸口的手，往旁边挪了挪，“你陪我躺一会儿，咱俩聊聊天，好不好？”
萧纵依言侧躺，两人窝在窄小的榻上，老夫老妻般闲话家常。
苏稚敞开心扉，将前世替姐入宫，还有在宫中受过的欺压凌辱，统统吐露出来。萧纵也不再隐瞒，跟她谈起父亲，描述着凉州能冻掉手指的寒风，以及于他有恩的郑湘湘。
他这个人外表清冷，却比谁都要重情义，因此活得万般痛苦。
苏稚抱住他，“郑湘湘的死，不是你的错，别太自责了。”
萧纵摩挲着她的肩头，“你是不是现在还觉得，我对郑湘湘爱而不得。”
“青梅竹马，两小无猜，有感情也在情理之中。我不嫉妒，只是怕你钻牛角尖，不肯忘记。我们已经有孩子了，不管以前如何，今后，你的眼里心里不能再有他人。”
“说什么傻话。”
萧纵声线温柔，“没有别人，一直以来，我钟爱的都是你。”
苏稚讶然抬眸，“你说什么？”
“不信？”萧纵将人搂紧了，“还记得前世在行宫里发生什么事吗？”
苏稚想都没想，道：“怎么可能忘记？陛下巡幸乐阳，我同行伴驾，居住在乐阳行宫。父……元璞见我一直无子，怕我失宠，便安排一位男子服侍我，祈盼我能诞下一儿半女。
可惜他不知道，我的身子早被敦皇贵妃折腾垮了，无法孕育子嗣。我将情况跟那位男子说了，可他非但不离开，反而起了色心。我为了自保，失手将他杀了，后来……”
萧纵接了话茬，“后来我就来了。”
那时，郑湘湘大着肚子跟他哭诉，说元皇贵妃想要杀母夺子。他气愤难当，握着剑闯进贵妃寝宫，想质问她意欲何为。
谁知，撩起一层层纱幔，却见平日里高高在上的元皇贵妃满身鲜血，像枝傲雪寒梅，孤零零站在那里。
尽管她的手在发颤，尽管她的神色略带慌张，却还是径直望过来，用还算镇定的语气说：
“擅闯后宫，其罪当诛！”
那一刻，他忽觉血气翻涌，明明该走掉，却挑衅地回道：“属下乃豹韬卫指挥使，奉陛下之命，护卫行宫安全。方才见此人鬼鬼祟祟潜进来，特来缉拿，没想到竟是娘娘宫里的人！”
“死在本宫的宫里，就是本宫的人，大人未免太武断了吧！”
萧纵见她上钩，死咬住她不放。
“说到这，我倒想问问娘娘，此人是怎么死的？”
“本宫杀的。”
“此人身形魁梧，太监们对付他，尚需一番力气，娘娘是如何杀死他的？”
“你什么意思？”
萧纵瞥了一眼床榻，“除非，是在床闱之上，趁人不备。”
女子气急，后妃私会外男，若传扬出去，她必死无疑。
她面颊泛红，回怼道：“大胆！敢有辱本宫清誉，你有几个脑袋！指挥使大人，你给本宫听清楚，此人来我宫中偷盗，被本宫当场刺死。再敢出言污蔑，本宫便请示陛下，撤了你的职！”
萧纵见她恼羞成怒，心里竟觉得好玩，深思之后，又觉得她有些可怜。
一个皇贵妃活得这样小心翼翼，湘湘的事，或许另有隐情呢？
可惜，这一瞬间的恻隐之心，还有隐隐的心动，在郑湘湘死去的那个夜晚，霎时荡然无存。此后，便是无休止的争斗，以及置对方于死地的决心！
“这么说，你上辈子就喜欢我了？”
苏稚得意地看着他。
萧纵清了清嗓子，嘴硬道：“只有一点点。”
“那我当初勾着你圆房，你装什么柳下惠？”
“我害怕湘湘的死真的与你有关，不敢越过雷池，毕竟，人一旦尝过甜头，就会变得贪得无厌。湘湘于我有恩，我不能因为喜欢你，放过她的仇人。”
“说的好听，你和我圆房的时候，郑湘湘还没出事呢！”
萧纵蹭了蹭她的额头，“那是因为，进宫扫雪那天，我发现湘湘和一个男人暗中苟且。这让我想到，上辈子湘湘那个孩子，或许同样来路不正。
你对于外男的态度，让我坚信，你不会把那种肮脏的手段用在其他女子身上。我突然醒悟，原来，自己一直恨错了人。于是，我不愿再纠结，也不愿再等待，只想放下过往，与你厮守终老。”
苏稚泪盈于睫，“你该告诉我的，这样，我们就能早些解除误会，我便不会拼了命想逃离你。”
“或许，一切都是最好的安排。你知道吗？当我得知你有前世的记忆时，我有多开心！”
“难道不是生气吗？我可是记得，你那时恨不得杀了我！”
萧纵轻吻着她，“是啊！又爱又恨，恨不能骂你一顿，又恨不得宣告天下，我们两个是天赐良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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