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深圳又下起了雨。我早早到了酒店大堂，等着和薄颜一起去见供应商。
"早，"她从电梯里出来，穿着一身浅灰色的套装，”等很久了吗？"
"刚到，"我递给她一杯咖啡，”昨晚睡得还好吗？"
她接过咖啡，轻轻摇头：“还行。对了，我让江瑾把最新的实验数据发过来了，等会儿谈判的时候用得上。"
我看着她略显疲惫的脸色：”要不今天我去谈？你休息一下。"
"不用，"她露出标志性的倔强表情，”工作的事就是工作的事。再说了，这个供应商我比较熟悉，让我来比较好。"
车子穿过雨幕，来到供应商的办公楼。前台小姐把我们带到会议室，说负责人马上就到。
"紧张吗？“我看她一直在翻资料。
她笑了：”跟你工作这么久，什么大场面没见过。"
这时，会议室的门开了。走进来的是个五十多岁的中年人，看到薄颜时明显愣了一下。
"小薄？是你啊。"
"王叔叔，"薄颜站起来，”好久不见。"
"都多少年了，“王总感慨道，”上次见你的时候，你还在读博士呢。"
我这才明白为什么她说对这个供应商熟悉。原来是父亲的老相识。
寒暄过后，谈判正式开始。薄颜拿出准备好的资料，开始分析市场行情和技术需求。我在一旁听着，不得不佩服她的专业和冷静。即使是在这种场合，也丝毫不带私人感情。
"价格确实有点高，“王总皱眉，”但现在成本都在涨..."
"王叔叔，"薄颜打开电脑，调出一组数据，”您看这个。这是最近三年原材料的价格趋势，包括人工成本的变化。按照这个趋势..."
她详细分析了成本构成，然后提出了一个新的合作方案。不仅谈价格，还谈未来的技术合作。
王总认真听完，沉思了一会儿："你说的有道理。不过..."
"您在担心订单量？"薄颜微笑着说，"我们可以签长期合同，保证每年的最低采购额。"
谈判持续了整整一上午。最后，王总同意了薄颜的大部分建议。
"还是你厉害，"他感慨道，"跟你爸爸一样，总能看到问题的关键。"
提到父亲，薄颜的表情有些黯淡，但很快就恢复了常态："那就这么说定了？"
"行，让法务部拟合同吧。"
走出供应商的办公楼，雨还在下。我撑开伞，为她挡住雨点。
"饿了吧？"我问，"附近有家不错的粤菜馆。"
她摇摇头："先不吃了，我得回研究所一趟。"
"又去劝你父亲？"
"不是，"她抬头看着灰蒙蒙的天空，"去看看那些老物件。如果研究所真的要被并购，有些东西得提前整理出来。"
"我陪你去？"
她犹豫了一下，点点头："好。"
研究所在城郊，一栋老旧的办公楼。门口的牌子已经褪色，但还能看清"生物医学研究所"几个字。
保安认得薄颜，笑着打招呼："小薄来啦？你爸刚出去开会。"
"没事，我就是来拿点东西。"她掏出钥匙，带我上了三楼。
走廊里很安静，只有我们的脚步声回荡。推开一间办公室的门，里面堆满了书籍和资料。
"这是我父亲的办公室，“她轻声说，”二十年了，一直在这里。"
我看着墙上发黄的照片，有些是实验室合影，有些是获奖照片。其中一张引起了我的注意：一个小女孩坐在显微镜前，认真地看着什么。
"是你？"
她点点头："那时候大概七八岁吧。每次放学都缠着我爸带我来实验室。"
她走到书柜前，开始整理资料。我也帮着收拾，把一摞文件装进纸箱。
突然，一本笔记本从架子上掉下来。薄颜捡起来，翻开第一页，愣住了。
"怎么了？"
她把笔记本递给我。是一本实验日记，扉页上写着：“送给我亲爱的女儿，愿你永远保持对科学的热爱。"
"这是..."她的声音有些哽咽，”这是我读博士那年，他送我的生日礼物。"
我轻轻抱住她。她把头靠在我肩上，泪水打湿了我的衣服。
"对不起，"她抬起头，擦了擦眼泪，"又失态了。"
"不用道歉，"我说，"想哭就哭吧。"
她摇摇头："不能哭了。还有很多东西要收拾。"
我们继续整理，把重要的资料都装好。她偶尔会停下来，看看某张照片或某份文件，脸上浮现出怀念的表情。
"你看，"她指着一份发黄的证书，”这是我父亲第一个专利。那时候我才上小学，就觉得他特别了不起。"
整理到傍晚，雨终于停了。夕阳透过窗户照进来，给一切都镀上一层金色。
"走吧，"她环顾四周，”该带走的都带走了。"
我拎起纸箱：“要不要去吃点东西？"
她摇摇头：”不太想吃。能陪我走走吗？"
我点点头。我们慢慢走在研究所的小路上，路边的梧桐树滴着水珠。
"你知道吗，"她突然说，"小时候觉得这条路特别长。每次走完都会抱怨。现在想想，其实也就这样。"
我握住她的手："路还很长，我陪你一起走。"
她没说话，但也没有松开手。
回到酒店，薄颜说要整理今天收拾的资料。我让她先去休息，自己帮她把文件分类归档。
整理到一半，发现一份手写的实验记录。翻开一看，是伯父多年前的笔记。上面密密麻麻记录着每一个实验细节，甚至连失败的数据都详细记载。我突然明白为什么薄颜做事这么严谨。
"在看什么？"她推门进来。
"你父亲的笔记，"我说，"写得真细致。"
她走过来，看着那熟悉的字迹："是啊，他总说做研究要心无旁骛。每个细节都很重要。"
"像你。"
她愣了一下："我哪有他那么厉害。"
"在我看来，你们都一样执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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