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您打算怎么做……”杜思柔硬生生压住腔子里喷涌的激动和热切，抖着唇，试探着问。
莫从双有些心不在焉地，又胡乱重复了一遍，“阿柔别怕，有妈妈在呢。你放心，日子该咋样，就咋样。别怕。”
杜思柔眸子里闪过阴鸷，都到这份儿上了，莫从双竟然还不肯把秘密说出来！
这是，连她这个亲生女儿都要防着是吗？
“父亲说，如果我能嫁给斳令霆，一切既往不咎。可是，姑姑她，斳老爷子那么恨姓杜的，我……”
杜思柔好不容易止住的眼泪，又一次吧嗒吧嗒掉不停，“我要是，要是……”
怯怯地抱紧莫从双，杜思柔像是被人遗弃的可怜幼兽，呜呜咽咽，声音破碎到近乎于梦呓，“我要是，不姓杜……”
莫从双浑身一震，眼睛瞪得老大，呆呆看着杜思柔，像是被吓住了。呆呆盯着屋角一枝盛极而将衰的寒兰，似乎是看得出了神儿，一语不发。
浑身的气息，却是一点一点变了，越来越阴鸷。
杜思柔只觉抱着的这具身体，越来越冷，越来越冷，慢慢地，竟是没了一丝温度。
莫名地有些害怕，低低急唤了两声，“妈，妈——”
“呃？”半晌，莫从双才茫然回神儿。目光慢慢有了焦距，盯着杜思柔，细细打量。像是看一个很久不见的人，从头到脚，打量得很仔细。
良久，深深地吐了一口气，嘴角扯了扯。疲惫至极地摆摆手，“你去吧，去忙吧。我累了。”
杜思柔张了张嘴，莫从双还没给她准话儿呢，到底要打哪一张底牌出来？
她最想要的，当然是皇甫氏后裔的身份！可这事儿，如果没有莫从双的配合，根本就是一场笑话。
可这一刻的莫从双，让杜思柔莫名心生惧意，比怕杜凯煌还怕。
直觉告诉她，最好乖乖闭嘴，不要招惹这样的莫从双！
很是识趣地默默退出去，轻轻带上静尘室的门。
在门外呆站了好一会儿，贴着门仔细听了又听。什么也没能探到，还被可乐思会所巡逻安保一眼又一眼地盯。
馍馍不能放在同一个篮子里。杜思柔愤而作色，抬脚去了玄晏医坊。
那里，另一场好戏也该开场了。她这个主角，可以晚到，但不能不到。
杜宅隔壁另一幢不大的宅子里，杜家老大杜凯辉正在听女佣吉桂嫂秉报。
“ 杜小姐带雪灵芝去西域城办事，没成。二老爷很不高兴，给了十天期限，要么找回雪灵芝，要么拿下斳家大少爷。否则，就送去帝都金家。杜小姐天不亮就去了玄晏医坊。十点多，二夫人接了杜小姐电话，匆匆出去了一趟。”
吉桂嫂腰弯得很低，浑身灰扑扑的，普通到丢进人堆里一秒就能被淹没。
深吸了口气，平平板板的声音突然有了波动，“二夫人走得急，没化妆，与平时浓妆，不足五分像。还有，二夫人预订了明天，在法海寺放生。”
最后一句，声音很低，吐字却重。又郁又重，一个个的字如果掉在地上，能砸出坑来的重。
“哦？预订了明天在法海寺放生？”手里有一打没一打盘着核桃，默默听着的杜凯辉突然重复了一遍，声音也是沉郁。
最后一个字，尾音却是高高扬起，明显挑着亢奋。
“是，大老爷！”吉桂嫂唇角扯了扯，似乎是想笑，却终究没能扯出个笑模样儿。索性就那样木着一张脸，木木地点头。
“吉桂嫂，以后，别来了！那一家子……”杜凯辉深深看了眼木着脸、弯着腰的中年妇人，声音里是掩不住的担心。
吉桂嫂唇角又扯了扯，这次，扯出了一丝丝暖意，“大老爷放心，我都知道。那一家子，从老到小，心黑手狠，被他们发现，一个死字，必是没跑儿。”
终于，唇角那一丝丝暖意，又扯开了一点点，变成一丝丝笑意，“我都知道的。”
“那你还……”杜凯辉哽住了。
他又何尝不是？明知道，却没什么好法子。吉桂嫂又何尝不是？杜凯煌家里到处都是监控，对佣人通讯工具的使用监控更严。不用这种最原始的方式，还能怎么办？
无奈地叹了口气，杜凯辉又催，“快回吧。你要采买的东西，都放在角门那儿了。你带上，快回去。”
“莫从双，法海寺，放生，”云萱疑惑地看着小青石传来的消息。
正琢磨着安排谁先去一趟法海寺探探情形，却收到云瑞的消息，他追踪的那个灰衣人，果然跟杜家有关！
云瑞当夜从西域城副城主府后巷，一路追进了青州城。灰衣人在北岭山附近曲里拐弯绕了好几个圈子，竟是个反追踪的高手。
不敢跟得太紧，怕像上回一样引起对方警觉，反倒误事。云瑞只好远远缀着，一路潜迹隐行，居然又跟回了杭州路。
那灰衣人在小巷子里三绕两绕的，竟然一下子就没了踪迹。
云瑞反复思量，怕打草惊蛇，到底是没敢近前探查。反正，能住在大鲍岛东山一带的，不会是什么小门小户，左不过就那么三五家。
综合以往的几条线索，比照结果反推。云瑞下定决心，放弃追踪，抄捷径去了杜宅附近。选了一个离得不远却极隐蔽的屋檐挑角，守株待兔。
果然，灰衣人从杜宅出来了，在里头停留的时间不长。
奇怪的是，灰衣人出来后，在江苏路一个小巷子里换了一身衣裳，竟是大摇大摆的，去了青州城三大家族的任家。且在任家停留的时间很长，两天一夜。中间出来过一趟，很快就又回任家了。
全部过程，无一疏漏，详详细细被传到云萱手里。
这事儿就很有意思了。原本怀疑是杜家在捣鬼，可如今看来，肯定不只杜家一家了。这任家，竟也脱不了干系。
倒也是，小小杜家，就算有这么大胃口，也没这么大胆子，更没这么大能量。
是个突破性好消息！
十四年前那场滔天大火，相关痕迹在那么短时间内，被有心人抹除的干干净净，就连西域城西城刑警队与帝都刑警总队联手，至今也没能查出什么蛛丝马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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