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大强咬了咬牙，最终按下免提键。
电话一接通，手机里里传来陈大姑带着哭腔却又难掩喜悦的声音。
“大强啊！你姐夫醒过来了！医生说脱离危险了！刚才真是吓死我了，还好老天保佑……”
陈大姑的声音断断续续，显然很情绪激动。
“医生说在ICU观察一天，如果没有问题，就可以转到普通医院了。我们打算转到我家旁边的五医院，那边有床位，直接就能入院，治疗的钱还能走医保，这下好了……”
陈大强听了大姐的话，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
他长舒一口气，脸上露出了如释重负的笑容。
“太好了！姐，真是太好了！太好了！”
他连说了三个“太好了”，可见心中激动。
陈大姑的声音渐渐平稳下来，感激地道：“你们还给我的钱，真是救命钱啊！刚交上去，你姐夫就醒了！你说说看，这是不是老天爷的安排……“
她话没说完，就被旁边人打断，”妈，别瞎说……“
应该是大姑的儿子，听他妈瞎联系，受不了了。
陈大姑也不在意，继续大声道：”大强，你跟小亮说一声，谢谢他啊！要不是他，你姐夫这次……”
陈大姑哽咽了一下，没再说下去。
陈大强连忙说道：“小亮在旁边听着呢。”
他转头看了陈海亮一眼，眼角的皱纹都舒展开了。
陈大姑继续说道：“你让他好好治病啊，他还年轻，肯定能治好。要是缺钱，我们一块想办法，可不能耽误了治疗！”
陈大强连连点头：“我知道，我知道。”
李秀芬在一旁听着，悬在心头的阴霾终于散去。
以后不管陈大姑父是死是活，和她没有关系了。
要是这次他出事了，陈大姑肯定会把责任算到她头上，说是她咒的。
李秀芬一点不怀疑陈大姑会这么做，因为她自己就是这样的人。
没少干这样的事。
陈海亮脸上也露出了笑容。
虽然大姑父的醒来和这笔钱没有直接关系，但他还是很开心。
这种开心和以往的任何一种开心完全不一样。
心里就像是温水泡着，暖洋洋的，很舒服，很满足，很喜悦。
这种感觉难以描述。他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轻松和释然，就像卸下了千斤重担。
“你姐夫没事就好，我们也不欠他们钱了。我们自己的日子，还得往下过。”
李秀芬双手一撑桌子，有些艰难地站起来。
她上了年纪，在外面奔波一整天，腿脚酸胀得像灌了铅，腰也痛得快断了。
可是回来后，还得马不停蹄地张罗晚饭。
做了饭，又替陈海亮收拾他的猪窝，已经是满负荷运行，现在手软脚软，坐下就不想起来，恨不得就这么瘫下去。
可是不行啊。
家里这两个男人，一个比一个指望不上，碗筷锅盆，还不是得她来收拾？
陈海亮虽然脑子清醒了，可还没觉悟到主动帮他妈洗碗的地步。
他抬起头，问道：“妈，我们还欠哪些人的钱？”
李秀芬揉了揉酸痛的腰道：“我全记在本子上了。”
陈海亮朝她伸出手：“本子给我，照着名单，明天一家家还。”
陈海亮吃了饭，有了精神，说话的声音也比之前大了不少。
李秀芬刚拿起一个碗，被他这番话震得，差点没把碗扔出去。
她将碗重重放在桌子上，瞪圆了眼睛。
“不行！那些钱是留着给你的。现在我们在还好，每个月还有点进项，要是我们死了，就你一个人，没工作没收入怎么活？我和你爸要多攒点钱，这些钱哪能给出去。”
陈海亮听着她的话，像是看见了以前的自己。
也是这么理直气壮地把别人的钱，别人的心血占为己有。
还沾沾自喜，觉得有本事，有能耐。
他的脸火辣辣的，一阵阵发烧。
他耐下性子，试图和李秀芬讲道理。
“那是别人的钱，得……”
“在我手上，就是我的。”李秀芬蛮不讲理地回怼道。
“上两次借钱，别人都不愿意借，就他们愿意帮我们，要是把他们也得罪了，以后再有什么事，没人肯帮我，我成了孤寡人，光有钱，有用吗？”
李秀芬咂了咂嘴，觉得这话似乎有几分道理。
他们能护住陈海亮多少年？
还是得要有亲戚帮衬啊。
俗话说得好，一个好汉三个帮，要是只剩下陈海亮一个人，等他老了，有个病痛，身边连个照应的人都没有，那日子怎么过？
她焦虑地摩挲着碗边，眼神飘忽不定，最终将目光投向了坐在一旁默不作声的陈大强。
陈大强低着头，只顾抽烟，烟雾缭绕中，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
陈海亮接着道：“我把身体养养，就去找工作，我会自己挣钱。”
他扭头看了一眼墙角堆积如山的废品，皱了皱鼻子。
“废品拿去处理了，不要再捡了，垃圾桶里细菌多，染上病带回来，一家人传染了，都得去医院。”
“治病一天就得一万多，捡废品一天能捡到那么多吗？”
虽然陈海亮说话还有点气喘，却句句在理。
“别再去了！为了这点小钱，真生了病，值得吗？”
捡垃圾这种事，他是一百个不同意，一千个不同意，一万个不同意！
他以前在小区当保安的时候，什么样的场面没见过？
头发花白的老人为了捡点废品，把腰闪了，腿摔了，感染上各种疾病。
还有老人，为了争点废纸板，大打出手，那从嘴里喷出的污言秽语，只怕李秀芬听了都自愧不如。
他作为物业的一份子，不是没劝过。
苦口婆心，晓之以理，动之以情，可那些老人根本不听。
他们年轻的时候过得太苦，一分钱恨不得掰成两半花，捡废品卖，已经成了他们根深蒂固的习惯。
看到垃圾桶里的废纸板、空饮料瓶，他们就像看到了一张张钞票，不捡浑身难受。
可是，他的父母并不是这样的啊！
都是为了他，才不得不这么做。
现在情况不一样了，他绝不能再让他们继续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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