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季微澜安排好了民宿客人的饮食，拎着保温桶又去给高磊送饭。
高垒每天下班都会去看看小玳瑁。身为小玳瑁的另一个监护人，季微澜已经学会准备营养可口，方便又不容易产生残渣的食物带去。
鹅仔也习惯跟着她过来“加餐”。
两个小动物在堰塘里嬉戏。不知是适应了环境，还是被鹅仔这个竞争者激发出了胜负欲，小玳瑁已经开始自主捕食了。
两个成年人则肩并肩坐在岸边，具体来说，就是洛风下午才滑下去的那块平整的礁石上，在落日余晖里把晚餐当成野餐来享用。
“我检查过了，小玳瑁的状态很好。”显然，高磊已经听说了下午的事。
季微澜很是歉意，毕竟是她民宿的客人。
没想到，她将事情的经过详细说明后，高磊的第一个反应居然是：
“哟，那小子不错呀，居然能知道玳瑁吃海绵会累积生物毒素。”
季微澜也觉得洛阳是个不错的孩子。
所以她实在无法理解，洛家妈妈的态度。
刚才，她在民宿安排晚餐，正巧碰见洛阳被村里的孩子送回来。
以林虾虎为首，村里的孩子个个都是赶海高手。在他们的带领下，洛阳第一次赶海的收获就挺丰盛，居然摸了小半桶螃蟹，比季微澜当初可强多了。院子里其他客人见了，也纷纷赞叹羡慕。
因为季微澜事先替他说了情，现在见他回来，洛家妈妈倒也没有继续数落，只是淡淡说了一句：“你弟弟发烧才退，你倒玩得开心。去把脏衣服换了吃饭，手洗干净点。”
口气同之前相比，堪称和颜悦色。
洛阳的眼睛明显亮了亮，从桶里抓出一只螃蟹来。
“看我抓到的兰花蟹！他们都说很难抓到的，正好给洛风煮粥吃。”
“不得了！这螃蟹还挺大的。”邻桌的胖伯伯凑过来看了看螃蟹，夸赞道，“这种蟹没有青蟹的膏多，但是肉质更细腻，更好吃。”
洛家妈妈神情冷淡：“读书不行，干这种事倒来劲。这孩子也就这点出息，我看他干脆留在这里当渔民得了。”
这话在渔村就显得格外不中听。正在给客人上菜的水鱼嫂，都暂停动作朝这边看来。
“好啊！”洛阳一抬头，带着瘀伤的脸很是桀骜不驯，“我还就想当渔民。自由自在，想吃什么就自己抓，不受气。”
胖伯伯尴尬地笑了笑：“其实当渔民挺好的。现在大家都爱吃海鲜，渔民收入蛮高的，听说运气好一天就能赚几千。”
有人附和道：“海边空气好，吃的还都是优质蛋白。当渔民就算辛苦，也比在格子间当社畜健康。”
又有人劝：“小朋友不要和妈妈顶嘴，这么好的螃蟹，趁着新鲜赶紧送去厨房让阿婆帮忙烧了。”
洛阳便把螃蟹拎去厨房，出来后直接回屋，晚饭一口没吃。
洛家妈妈自己也没怎么吃，只向院子里其他客人陪笑说：“这孩子就是不懂事，让大家见笑了。”
季微澜全程看在眼里，心情极为复杂。
下午他帮忙照顾洛风，也听了洛家妈妈不少抱怨。
说洛阳小时候很聪明又听话，后来就变得特别不懂事了。正经功课不行，乱七八糟的兴趣倒有不少，还不服管教。
对季微澜列举的洛阳优点，她也不以为意。
”懂得点乱七八糟的东西有什么用？”
“照顾弟弟不是他应该的吗？”
“不随手扔垃圾，这也能叫优点？”
“成绩还可以？你知道他这次期末考试在全年级排多少名吗？一百开外！现在一天一张卷子都不肯好好写！他这么不努力，以后能干什么？我们辛辛苦苦供他读书又有什么意义？”
季微澜能听得出，她是真的焦虑和伤心，
“就是望子成龙，期望值太高了。”高磊分析道，“觉得大号养废了，就想肝个小号。现在国家政策放开了，多生几个，总有一个乖巧听话的好培养。”
季微澜闷闷地叹了口气，只替洛阳感到难过。
“我知道这是他们的家务事，我干涉不了。我只想让那个孩子住在这里的时候，能开心一点。”
“我有一个想法。”高磊说，“之前宣传效果不错，不少人都提过想来保护区当义工。现在局里决定正式成立志愿者组织，定期搞一些活动。你觉得那个孩子会有兴趣来参加吗？”
“可以试试。”季微澜觉得这个主意不错，“参加活动以后，能不能由保护区颁发个证书或者纪念品？既是给孩子鼓励，也至少能让他妈妈不再觉得这是乱七八糟的事。”
“局里之前印了一批‘珊瑚与海’的小册子，可以作为纪念册。我还有不少标本……”
“标本！能不能开展捡贝壳、做标本的体验活动？我在不少博物馆，参加过类似的手工活动，体验很好。”
”这样倒是可以寓教于乐，达到更好的科普和环保宣传效果。但是你也知道，局里人手不够。”
“可以和马友叔商量，和村里联手。”
两人兴致勃勃商量了一阵，高磊突然一拍额头：“等等，那孩子还要住几天？”
季微澜算了算，情绪又低落下来：“还有明后两天。”
“向上级打报告来不及了，不过可以先搞个试行。”高磊跳起来，朝她伸出一只手，“走，我们现在就去征求第一位小志愿者的意见。”
“你刚抓过鱼饼的。”季微澜面露嫌弃，取出湿巾递给他。
那只手只是摊开晃晃，拒不接受被塞东西。
“你也是小朋友吗？”季微澜唇角微弯，仔仔细细擦完他的手，又擦自己的。
掌心还残留着酒精的微凉，两只手就扣在了一起。他们迎着落日朝回走，十指间一丝光都未泄。
回到“南极二号”民宿，洛家妈妈见到季微澜就说：“我也正想找你。”
她回头朝房内看了一眼：“你也看到了，再在这里住下去，对两个孩子都不合适。我想提前退房，之前在平台预先缴纳的押金可以退还给我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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