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府里的四季,总像是被无形的手拨弄着,快得叫人恍惚。才过了元宵,转眼便是暮春。大观园中百花争艳,蜂蝶翩跹,一派融融春光。
这日正是四月二十六,古时传下的花神节。天刚蒙蒙亮,园中便热闹起来。丫鬟们用彩绸编了轿马,用绫锦叠了旌幡,系在每一株花树上。满园里绣带飘飘,花枝招展,一群群打扮得桃羞杏让的女孩子们穿梭其间,祭饯花神。
迎春一早便被司棋唤醒,梳洗妥当后,由绣桔陪着往园子里去。她穿着一件藕荷色绫袄,外罩淡青比甲,下系月白绫裙,朴素得几乎要隐没在花丛中。
姐妹们早已聚在沁芳亭旁的一处空地上,宝钗正指挥着小丫头们摆放各色祭品,探春在一旁清点人数,惜春则拿着画笔,对着满园春色勾勒草图。
“二姐姐来了。”探春抬头看见迎春,笑着招呼。
迎春轻轻点头,安静地走到一旁,目光缓缓扫过众人,忽然轻声问道:“林妹妹怎么不见?好个懒丫头!这会子还睡觉不成?”
这话声音不大,却让在场的几个姐妹都愣了一下。迎春素来沉默,今日竟会主动打趣别人,实在罕见。
探春笑道:“二姐姐今日倒有兴致开玩笑。林姐姐想必是昨夜又没睡好,我已让侍书去请了。”
正说着,只见黛玉扶着紫鹃,袅袅婷婷地从潇湘馆方向走来。她今日穿着件月白绣竹叶的绫袄,下系水绿百褶裙,面色有些苍白,眼底带着淡淡的青影,更显得弱不禁风。
“谁在背后说我懒呢?”黛玉走到近前,勉强笑着问道。
迎春见她神色倦怠,心中掠过一丝担忧,柔声道:“不过白说一句,妹妹别恼。”
黛玉握住迎春的手,轻声道:“我怎会恼二姐姐。”说着,眼圈却微微红了。
原来昨夜黛玉去怡红院寻宝玉,正赶上晴雯与碧痕拌了嘴,在气头上,没听出是黛玉的声音,硬是没给开门。偏偏那时宝钗正在院内与宝玉说话,黛玉站在门外,听着里面的笑语,心如刀割,回去后哭了大半夜,直到天将明才勉强合眼。
这些委屈,黛玉自是不会在人前细说。唯有心思细腻的迎春,从她微红的眼眶中窥见了几分端倪。
祭饯花神的仪式结束后,姐妹们各自散去。迎春见黛玉独自往潇湘馆去,便悄悄跟上,轻声道:“林妹妹若不嫌弃,我去你那里坐坐可好?”
黛玉有些意外,随即笑道:“二姐姐肯来,我求之不得呢。”
二人一同回到潇湘馆。紫鹃沏上茶来,又端来几样细点,便识趣地退到外间。
迎春环顾这间雅致的书房,只见墙上挂着黛玉自画的墨竹图,书架上整整齐齐摆着诗文集,案上摊着一本《楚辞》,书页间夹着几片干枯的花瓣。
“妹妹这里,总是这般清雅。”迎春轻声赞叹。
黛玉苦笑:“不过是胡乱收拾罢了。”说着,忍不住又咳嗽了几声。
迎春关切地道:“春日风大,妹妹该多穿些。”顿了顿,又道,“若有什么心事,不妨与我说说。我虽愚钝,总比憋在心里强。”
黛玉望着迎春温柔的眼睛,心中一暖,便将昨夜之事简略说了,只是略过了宝钗在场一节。
迎春听罢,轻轻握住黛玉的手,道:“晴雯那丫头性子是躁了些,但心地不坏。妹妹别往心里去。”
黛玉叹道:“我何尝不知。只是有时想着,自己终究是客居在此,不比她们是家里的人...”
“快别这么说,”迎春急忙打断,“老太太、太太们待你如亲生,姐妹们也都敬你爱你,何分彼此?”
黛玉见迎春急得脸都红了,心中感动,便转了话题:“听说二姐姐近日在研习棋谱?不如改日教教我?”
迎春眼中闪过一丝光彩,笑道:“妹妹若肯学,我自是倾囊相授。”
自此,二人来往日渐密切。迎春常来潇湘馆与黛玉下棋谈心,黛玉也常去迎春的缀锦楼品茶论诗。园中姐妹见了,都暗暗称奇——一个沉默寡言,一个孤高自许,竟能如此投缘。
这日,探春忽然兴起,命丫鬟各处送去花笺,邀请众人到秋爽斋一聚,商议起诗社的事。
黛玉接到帖子,知是探春要做东起社,心中欢喜,早早便收拾妥当,往秋爽斋来。
进得院中,只见宝钗、迎春、惜春已到,正与探春说笑。见黛玉来了,探春忙拉她坐下,笑道:“今日请诸位来,是想商议起个诗社。咱们园中姐妹个个能诗会赋,何不定期聚在一处,以诗会友?”
众人都道这主意极好。宝钗道:“既起诗社,便该立个章程,推举社长,定下罚约,方有趣味。”
探春笑道:“宝姐姐说得是。我举荐林姐姐为社长,她诗才最高,堪当此任。”
黛玉忙摆手笑道:“你们只管起社,可别算我,我是不敢的。”
这话本是半是谦让半是玩笑,谁知坐在一旁的迎春听了,竟脱口笑道:“你不敢谁还敢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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