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问题我已经试探过两三次了，每次都换来陆行川的勃然大怒，这次也不例外。
对话以不欢而散为终结，次日清晨，餐桌上陆行川依然面带愠色。
“陆总未来几天有什么计划吗？”我主动问。
“没有。”他语气冷漠道。
“我要去纹身大赛做评委，你要不要一起去玩几天？”我问。
“没兴趣。”他一口回绝。
“好吧，那我就去看热闹了，说不定有灵感可以消除您身上的纹身。”我思忖。
“等等——我去。”他被勾起了念头。
纹身大赛就是大浪淘沙，每年新秀层出不穷，基本上很少有回锅肉选手。
我获得了两届冠军，完全得益于旧的比赛规则。
以前规则很粗犷，同一个纹身可以连续打比赛。而上一个模特比较给力，皮肤状态也维持得相当好，隔年参赛时，纹身还能保持构图饱满，雾面颜料精准，就连整个画面的细腻度都远胜从前，再加上绝佳的肢体比例，所以我们才侥幸拿了两届冠军。
去年爷爷身体不适，我没有空闲参加，规则也发生了变化。
今年又在去年的基础上做了升级，评委又多，口味又完全不同，想再蝉联冠军，几乎没有可能。
今年的大赛地点，依然定在四季如春的苍陵。
高铁上，陆行川搜索了一下往届的比赛资料。
“奇怪，官网上为什么没有你的作品展示？”
“因为我的模特男友是个占有欲旺盛的醋缸，作品出来就当即现场买断，谢绝对外展示。”
“还可以这样？”
“因为他是那一届的赞助商。”
陆行川听完摇摇头，接着又紧着眉头看起了别的作品。
“这种风格不错，叫什么？”他目光停在一幅黑红拼色的肖像纹身上。
“Trash Polka写实风，主打是现实和抽象拼接，比较粗犷、激烈，视觉上攻击性也比较强。”我说。
“这个也不错，”他随手又指了一个。
“New School纹身风格，也称为新流派，是在传统美式纹身上发展起来的，色彩鲜明，图案夸张，比较现代多元化。”我解释。
他在了解以往的佳作，而我却在仔细阅览今年的大赛规则，而且还在中国参赛者里面发现了一个熟悉的名字：金哥。
金哥是这两年短视频里比较火的小众纹身师，擅长抽象写意风格，也是夏永真女士身上《童年的纸飞机》的原创者，我们有对方的微信，两人私下也会偶尔进行专业上的探讨交流。
纹身大赛几乎每年都是新面孔，但凡有点名气的纹身师，都害怕参赛后会跌落神坛。他们更情愿活在舒适圈里，但凡能够养家糊口，都不会冒险自降身份。
我之前连续参赛，一是为了找出那个有火珠纹的人，二是大赛人才济济，多交流学习，可以提高自己的素质。
金哥人气那么高，应该是不缺钱的，技术又是顶尖的，我着实想不通，他参赛的目的。
百思不得其解，我最终给他发的消息询问。
很快，金哥便回复了。
“最近不少同行都给我发消息诉苦，说是生意清冷难以糊口，我参赛一是为了展示自己，二是想让尽自己的能力，让大赛多一些话题和热度。这样，普通大众对纹身的接受度也会相应提高些。”
不愧是行业内的标杆人物，毫不思索地给他发了个大拇指赞。
“你难道也要参加？”金哥问。
“嗯……是啊。”我回答。
虽然是以评委的身份，但也算是参加了吧。
“很期待到时候能见到你！”金哥欣喜道。
“我也是！”我很高兴。
陆行川在旁边听着，悄然收起了手机。
“你在跟谁聊天？”他好奇道。
“金哥，圈子里的大佬，基本功非常扎实，而且创意超强。”我说。
“认识这么久，从来都是听你自吹自擂，很少见你这么肯定过一个人。”陆行川眼神复杂。
“因为人家是真厉害。”我说。
“有希望拿冠军么？”
“那倒不好说……他在自己的风格领域内，绝对是首屈一指的存在，但今年的赛制里，有随机抽签命题的规则，这对非主流风格的参赛者而言，很吃亏。”
今年比赛声势搞得很大，赞助商空前的多，除此之外，还买了很多宣传，跟以往比起来，声势可不是一般的大。
“搞这么夸张的阵势，不知道会不会亏钱。”我自语。
但这并不关我的事，当晚，我就抵达了预定好的酒店，并在大厅里，看到了几张‘熟面孔’。
因为已经阅览过他们的资料，再加上很多同行都走浮夸的个性路子，所以很容易认出来。
有个留着狂野长发的中年男性，手臂上布满了各种风格的纹身。从肖像、几何到点刺，哥特式字体，密密麻麻的挤在一起，就像个行走的纹身展。
旁边的是个身材魁梧的光头，一身的机械元素，脑袋后面布满齿轮和链条，虽然对路人而言有些恐怖，但仔细看的话，图案不仅精致细腻，还有种工业美学的酷感。
“听说金哥也来了。”光头说。
“金哥是谁？”长发男困惑。
“一个网红，还有帮鬼迷心窍的粉丝，一天到晚都在搞短视频，根本不是正经的圈内人，要是碰上了，就给他点颜色看看！”光头语带不屑道。
“先等他进决赛再说吧！”长发男淡淡道。
两人确认过身份，便直接前往房间。
“你的偶像金哥，好像被人鄙视了。”陆行川饶有兴趣地说。
“同行相轻，很正常。”我波澜不惊道。
“听到两个人的语气好像都很狂，以你这个评委嘉宾的眼光看，他们的纹身技术，怎么样？”陆行川问。
“长发男身上的图案又多又杂，很明显不是出自同一个人之手，应该是从不同的老师那里收集来的，不太好点评，但起码能说明他眼光很不错。至于光头男，纹身乍看上去确实很漂亮，但却品行不端，我赌他进不了决赛。”我说。
陆行川听到这里，却是笑了下。
“第一次见面，你怎么知道他品行不端？仅凭他那句针对网红纹身师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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