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安良辰身上赌一个机会，但也没有把所有希望都压在她身上。
所以把人送走后，我开始携带礼物，挨个儿以走动为名，名正言顺地确认了所有美人住处。
结果依然让人沮丧，并没有任何疑似阵眼的存在。
夜晚，我枕着手臂没有睡意。
这些天，我几乎把碧落宫边边角角全都仔细翻找了一遍，甚至连无伤的领域都没有放过。
那么便只剩下一种可能，阵眼很有可能就是那家伙。
但，我并不能完全确定。
“姑娘，睡了吗？宫主来了。”小兰在门外紧张兮兮道。
我立刻翻身坐起来，思虑了片刻，才起身去开门。
无伤站在外面，状似和气地望着我。
我很警惕，没有立刻放他进门。
“有事吗？怎么这个时候过来？”
“刚办完事回碧落宫，经过这儿就顺道看看。怎么，不请我进去喝杯茶吗？”
被困的这段时间里，无伤曾不止一次出入碧落宫，也就是说，他并不在法阵禁制的范围内。
也就是说，他是阵眼的可能性，又多了一分。
“进来吧，小兰，奉茶！”我随口道。
小兰瞟我一眼，她向来惧怕无伤，恨不能躲得远远的，我却对她的满脸幽怨视而不见。
虽然她没什么能力，存在感又低，但好歹多一个大活人杵在这里，多少能让对方多些忌惮。
“姐姐不用这般提防，倘若我真想做什么，三界之内又有谁能拦得住呢？”无伤似笑非笑道。
我淡定喝茶，对他的话置若罔闻。
“姐姐最近似乎很忙啊，听说每天早出晚归的，是在找什么吗？”他慢悠悠道。
“是啊，在找一个很重要的东西。”我没否认。
“碧落宫是我一手建起来的，没有人比我更熟悉这里，姐姐如果想知道什么，何不直接问本人呢？”他说。
“问了你也不会说。”我故意道。
“姐姐不问，又怎知我不会说呢？”他果然上钩。
“你是迷踪法阵的阵眼吗？”我目不转睛地盯着无伤。
“是，我就是迷踪阵的一部分，也就是说姐姐想出去，除非征得我同意，要么就只有一个办法——杀了我。”他眼也不眨地回答，没有任何迟疑。
我捏捏额角，借此缓解头痛。
“你好杀吗？”我问。
“……姐姐这问题未免冷酷。”他神色复杂。
“是你先对我冷酷的。”我认真道。
“我难道对姐姐不好吗？”他状似受伤。
“我想吃苹果你却强塞给我一棵桃，而且还非得吃不可，你要是觉得这算好的话，我也无话可说。”我没好气地回答。
房间里，充斥着紧绷和尴尬的气息。
无伤注视着我，慢慢从宽袖中抬起一只手。
一把短刀，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他掌心之上。
当着我的面，他用那把锋利的刀刃，轻轻割开了自己的手腕。
伤口出现后，却没有血流出来，而且不等收刀，它便已经迅速愈合。
“看到了么，姐姐，鬼之子苏醒后，便会进入不老不死的状态。现在别说是他人，就连我都没办法杀死自己。”
说这话的时候，他语气中透露出些许落寞。
“难道只有通过冥王祭与你同归于尽，才能让鬼之子消失？”我皱眉道。
“姐姐，拜托别用这种嫌恶的语气。同归于尽有什么好处呢？活着多好，跟我在一起就能阻止灭世，还有比这更好的选择吗？每次看到姐姐，我都感到这个曾经深恶痛绝的世界都因此而温暖了……”他柔声道。
别温暖了，这家伙到底对我存在多大的误解啊？
早知如此会这样的话，我宁愿他烂在永城当一辈子乞丐好吗！
“等等，你回幽都后，不是顺利见到杜慎了吗？他对你不好么？”我内心充满困惑。
“他帮我找神医治好了双手，然后许我锦衣华服的生活，每天都会前来探望，就像一个对子女充满爱意的慈父。”无伤说。
“那你为什么会觉醒？”我越发好奇。
“因为我发现，当初把我送往永城的，不是琼华，而是我的父亲。”他语气很淡地说。
“杜慎？！他为什么……他知道你的身世？！”我脑中突然闪过一道灵光。
“姐姐又猜对了，因为我就是他在野心促使下刻意召唤而降生的啊，他痛恨杜若，却又苦无能力反抗，于是便把希望寄托到了鬼之子身上。他以为，我会碍于生父的身份，一辈子听命于他，心甘情愿做他的刽子手。但我心中的希望之火从未熄灭过，所以迟迟无法苏醒。于是，他便借着杜若的手，把我流放到了永城。他知道我的遭遇，非但没有动容救援，反而落井下石。我费尽艰辛回到幽都，却成了他对琼华发难的一个借口，然后在逼宫失败后告诉我真相。”无伤语速越来越慢。
“他希望我尝遍世间的苦，经历所有的冷酷摧残，彻底放弃人性！我心中的火熄灭了，最终从噩梦中顺利觉醒。我要杀了所有人，因为他们不值得也不配存在。但在我开始实施计划时，命运却突然给了我一份礼物，我在冥王祭典上，看到了当初救我、并把我无偿带回幽都的姑娘。姐姐，你不会知道我那一刻有多高兴……”他冲我露出一抹心碎的微笑。
可怜的家伙，难怪提前降世了几百年！
我心中微微动容，想要安抚对方，却又勉强控制住了。
他是无伤，却不再是永城那个心思单纯等待救援的少年，而是狡诈阴险的鬼之子。
我如今尚且身陷囹圄，又哪来的资格怜悯同情他？
他望着我，将我所有情绪变化尽收眼底。
“我讲这些，并不是让姐姐可怜我，只是想让你知道，姐姐在我心里，有多么重要。你是我这些年遇到的，真正意义上的第一个好人。”他轻声说。
“这世界好人还是很多的，只是你运气有些差而已。”我在心里叹息。
“姐姐，只要你答应余生陪在我身边，我便可以撤去迷踪法阵，还你想要的自由。你的异能，也会在离开碧落宫的瞬间恢复。只要你亲口承诺，我就相信！”他最终选择了让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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