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日在石室中，易春故意称你是藏宝图的幕后主使，实则只是为了试探你，想看你被江湖白道围剿，会不会情急之下露出马脚来。”陆战尘继续道。
言下之意，严易春其实早就对霍岚昔的身份有所怀疑。
难怪。
严笑卿懂了，兄长素来精明又谨慎，岂会因为编不出理由就那么随口乱说？
“你到底是什么人？”严笑卿凝视着霍岚昔，几个字轻声问出，很快便被自己胸腔内剧烈的心跳声掩埋。
霍岚昔面无表情地抬起脸和严笑卿对视：“严豫，我们先走好不好？等离开这里我再告诉你。”说着，将自己的手指穿入严笑卿的指间，牢牢扣住。
严笑卿顺势抬起彼此紧握在一起的手，终于看清了霍岚昔手上的那个指环。
怪不得先前觉得那么熟悉。
严笑卿八岁初来逍遥盟那年，有次在云之散人的宫殿里见过一个图案——灰色隐星，八角状，半明半灭。
云之散人说，那是逍遥盟的盟徽。
逍遥盟的盟徽，竟镶在霍岚昔的指环上。
霍岚昔一直没有兵器，出招随心所欲。
原来，霍岚昔不是没有兵器，他的兵器，正是这枚指环里的绳索！
严笑卿怔怔地看着霍岚昔，瞬间醍醐灌顶，振聋发聩，良久才开口：“你是……摘星散人？”
摘星散人——逍遥盟盟主。无人见过其庐山真面目，只道他已有一百多岁，功力早臻化境。
换言之，这里所有人加在一起，都不是他的对手。
“云二哥，这……”
“他真的是……盟主？”
银川和流光显然已经震惊得无以复加。
在场的所有逍遥盟弟子更是一个个呆若木鸡地张着嘴。
失踪多年的九圣之首——摘星散人——逍遥盟盟主，居然是这样一副看起来不过二十出头的模样？！
“会不会……搞错了？”流光散人没什么底气地问了句。
其实单看云之散人的反应也可知，十之八九错不了。
奇怪的是引起所有人震惊的霍岚昔，此刻只是面无表情，甚至近乎麻木地垂着眸，既不否认，亦不承认。
现场变得静悄悄的，没有一人出声，似乎都在等着那个被数百只眼睛沉默凝视、无言拷问的人开口。
“严豫。”不知过了多久，他终于开口，却是目无旁人，只看着严笑卿道，“我既来这一趟，原本就是打算将一切都告诉你的。”
不然他也不会拿出多年不用的指环。
言下之意，他并不否认自己的真实身份。
霍岚昔，真的是那个传说中的摘星散人。
难怪。
严笑卿想，难怪自己曾派了那么多人去查，却查不出霍岚昔的半点背景。
难怪霍岚昔总是呈现出一种，仿佛对世间一切都不在乎的感觉。
——逍遥盟盟主，年逾百岁，论身份，论地位，论眼界，这滚滚红尘花花世界，他什么没有见过？自然不会稀奇。
严笑卿忽然觉得自己很可笑，从前竟会觉得霍岚昔是孩子心性。
如今想来，霍岚昔身上那种随心所欲的任性，不过是源自于他自身已经拥有足够的底气。
“是我小看你了。”严笑卿轻飘飘对他说出这么几个字。分明是毫无波动的语气，却就是透着股冷幽幽的嘲讽。
霍岚昔眼中依然看不到别人，仍旧直勾勾只注视着严笑卿，叹声道：“上来的路上我就对你说过，我时间已经不多了。严豫，我还有很多话要对你说，跟我走。”
时间不多了？
这让严笑卿联想到霍岚昔的年龄，倘若传说是真的，霍岚昔真的已经一百多岁，那这所谓的时间不多了，是不是代表霍岚昔即将寿终正寝？
思及此，严笑卿心中忽然漫上一种尤为难言的滋味——自己居然和一个百岁老头……
这简直是匪夷所思，霍岚昔不论从哪里看，横看竖看都不像一百多岁的人。尤其严笑卿和他多次亲密，对他的身体可谓了如指掌，就这样都能被蒙蔽。
不得不感叹，逍遥盟的武功果真是当世奇功。
高台下的云之散人一直缄口不言，银川和流光则是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再齐齐看向云之散人，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陆战尘这时道：“易春一直在找当年那件事的幕后主使之人，我知道，他以为那人是逍遥盟的人。我原本还多次劝他放弃，觉得不可能是逍遥盟的人，直到前些时日，他从无欲宫找到真正的琉璃龙角……”说着，目光落向高台下的云之散人。
严笑卿闻言，猛地甩开霍岚昔的手，冲向陆战尘问：“你的意思，严皓他早就知道当年的事背后另有人主使？并且他还知道那个主使之人就是逍遥盟的人？”
陆战尘点了点头。
严笑卿顿时紧握双拳。
兄长既然早就知道，为何要瞒着自己？若非在石室中听到冒牌万丰荣吐出真相，自己可能永远都不会知道这件事的背后另有隐情。
忽然，一阵衣袂破空之声传来。
严易春随即从无欲宫的屋顶跳了下来，对着陆战尘厉声喝道：“陆战尘！谁要你在这里多管闲事？”
严笑卿看着兄长的背影，注意到兄长的腰身比平常粗了一圈，分明是夏末，天气正是炎热，兄长为何穿得这么臃肿？
陆战尘道：“易春，我无法对你的事视而不见，何况纸终究是包不住火，有些事就算你想瞒也是瞒不住的。”
严易春还想开口，霍岚昔忽然道：“你们不必再打哑迷了！”
严笑卿心中莫名一跳，如有预感地回过头，但见霍岚昔的目光，依然看着自己，不偏不倚，仅仅只是凝视着自己。
“严豫，是我。十六年前，是我命顾云闲，也就是搭救你们兄弟的云之散人去的。琉璃龙角是我拿走的。是我让顾云闲煽动白道七大门派，血洗了忘川谷。”
随着话音落下，严笑卿头顶如有雷霆砸下，通身僵硬得阵阵发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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