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场夏季的雷雨,下得实在古怪。都说暑天雷雨,来得猛、去得快,偏这一场,劈过闪电、响过炸雷之后,竟淅淅沥沥、黏黏糊糊地拖了两天多,到第三日傍晚,才算真正歇下。为了等书语回来,书意这两日几乎是拼了命,紧赶慢赶同工匠敲定最后几处细节,特意腾出半天,灶上灶下忙活,张罗了一桌书语爱吃的菜。
“怎么还不到啊……”书意第五次跨出门槛,伸着脖子往街角瞧。手指不自觉地拧着袖口,揉得布料都皱了。心里那点盼头,像被雨水反复浇淋的火星子,明明灭灭,越等越慌。
“嗒、嗒、嗒——”马蹄声由远及近。书意眼睛倏地亮了,几乎是小跑着冲到街沿,可那马车毫无停留之意,“嘚嘚”地从她眼前过去了。她愣愣看着,扬起的尘土混着未干的水汽扑在裙角上,方才提起的那口气,一下子全泄了,空落落地坠回心底。
“姑娘,您进屋里等吧,刚下完雨,道上坑坑洼洼的,不好走,耽搁些时辰也难免。”云葛看她魂不守舍地在门槛内外转悠,忍不住出声劝。
书意点点头,没吭声。理是这么个理,可心里头那股没着没落的感觉,随着日头西斜,非但没散,反而沉甸甸地压上来,闷得人发慌。
店里伙计们正收拾打扫,书意也帮不上手,搬了张小凳坐在门边,两手托着下巴,眼巴巴地望着空无一人的长街。还没坐稳,又一辆青布马车不紧不慢地驶来。她“噌”地一下站起来,待看清不是熟悉的车辆,肩膀又垮了下去。
谁知,那马车竟“吁”一声,稳稳停在了店门口。
书意纳闷地皱起眉:这光景了,还有客人?
车夫是个五十来岁的老汉,手脚利落地放下脚凳,打起帘子。一位四十多岁的妇人搭着他的手,缓步下车。妇人穿着一身靛青色的衣裙,料子细滑挺括,头发梳得一丝不乱,通身上下干净利落。她生着一双微微上挑的眉,本该显得有些凶相,可因着眉眼间的沉稳气度,反叫人觉得端正又可靠。她松开手时,朝车夫微微颔首,脚步稳稳地朝店里走来。经过书意身边,目光并未斜视,只留下一缕淡淡的、干净的皂角清气。
书意不由多看了两眼,跟着进了大堂。
“请问,哪位是沈掌柜?”妇人开口,声音不高,吐字清晰,听着十分客气,“老身姓曹,是高淳县马知县府上来的。”
云葛赶忙迎上前,福了一福:“曹妈妈好。我们掌柜在后头,这就请您稍坐,喝口茶,我马上去请。”说着便引曹妈妈到一旁坐下,又急急给流彩使眼色。
流彩一溜烟跑了。不过片刻,沈娉婷就快步从后堂转了出来。曹妈妈立即起身,规矩地见了礼,才道:“沈掌柜,打扰了。府上大少爷腊月里娶新妇,早前说好请贵店的师傅上门裁衣。原定前日过来,可左等右等没见人。老爷夫人想着,许是价钱上还有什么要商量的?特意让我来一趟,凡事好说,主要是府上看重贵店的手艺和名声。”
沈娉婷闻言一怔,笑意凝在脸上:“曹妈妈,这话从何说起?我妹妹书语,前天天没亮就带着伙计往贵府去了,怎么……没见到人么?”
曹妈妈脸色也微微一变:“沈掌柜,府上确实没见到令妹。这两日门上一直留意着呢,断不会错过。”
她话音还没落,旁边“哐当”一声——是书意碰倒了旁边的凳子。她脸色煞白,几步冲到曹妈妈跟前,一把抓住她的胳膊:“没见到?怎么会没见到!我姐姐她……她一大清早就走了的!这都两天两夜了!”她的声音又尖又急,带着哭腔,手指掐得曹妈妈衣袖都皱了。
曹妈妈被她抓得一疼,“哎哟”低呼了一声,却也没甩开,只是抬眼看向沈娉婷,目光里带着询问和了然。
沈娉婷这才回过神,慌忙上前拉开书意,自己也声音发紧:“妈妈,您再仔细想想,或是下人们没通报到位?会不会……错过了?”
曹妈妈轻轻揉着胳膊,摇了摇头,语气沉了下去:“沈掌柜,这事关姑娘家清白和安全,老身不敢乱说。府里上上下下都晓得这事,绝不会弄错。算算日子,快三天了,人没到我们那儿,也没回您这儿……这怕是,真出岔子了。您赶紧报官吧!老身这就回去禀告老爷夫人,也不多耽搁了。”她说完,利落地行了个礼,转身便走,脚步比来时匆忙了许多。
店里一下子静得可怕。书意的手还僵在半空,然后猛地转身,死死抓住沈娉婷的袖子,指甲几乎要掐进她肉里,声音抖得不成样子:“沈姐姐……姐姐她……”话没说完,眼泪就像断了线的珠子,噼里啪啦往下掉,恐惧终于撕破了所有强撑的镇定。
沈娉婷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直冲头顶,嘴唇动了动,却发不出声音。她猛地一个激灵,嗓音干涩嘶哑:“快!流彩,快去衙门!云葛,跑着去,请周统领立刻过来!”
店里顿时乱了起来。只有后头桌上,那渐渐没了热气的饭菜,还静静地摆着,飘着一丝无人再有心品尝的、孤单的香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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