弘历听她一言，心底也是控制不住的心酸。
他们两个是少年夫妻，一路互相扶持走到今日。何况富察家也跟富察琅嬅说的那样，以全族之力追随他，为他平定天下叛乱。
富察琅嬅也在为自己操持后宫兢兢业业，从不懈怠。
如今看着富察琅嬅在他眼前如此卑微的请求，他自然没有不答应的。
弘历轻声唤她：“琅嬅！”
富察琅嬅笑了笑，在他怀里答应一声：“臣妾在呢。”
虚弱的语气叫弘历更为伤心难过，弘历的伤感也随之蔓延上心头，他徒劳的将她牢牢抱着，“这些年，是朕对不住你。”
他救不回自己的妻子，他的孩子，他的皇后。
弘历心中一阵挫败。
当初说给她这个福晋尊重，那如今回想起来，自己和青樱之间却是处处逾越了琅嬅这个福晋去了。
成了皇后，他和如懿自诩青梅竹马，二人之间有着感情在。
很多事情他过于偏袒，倒是叫富察琅嬅也受了许多委屈。
不管弘历从前的心是多么的冷硬，如今看到琅嬅撑着病体哭求，他也心软了。
富察琅嬅轻轻摇头，眼里是对弘历的仰慕：“皇上，臣妾都明白，您是皇上，臣妾是皇后，帝后之间本就与寻常夫妻不同。”
“臣妾为皇上做什么都是心甘情愿的，如今臣妾病体不支，只希望皇上日后……可怜我的女儿，往后便没有额娘了。”
富察琅嬅的每一句话都戳在弘历的心中，他更是回想起来自己当初在圆明园的时候。
他小的时候还在想自己的额娘去哪里了，她究竟长什么样。
到后来，他压根没有心思去想自己的额娘究竟在哪里，他必须要逃离那个地方，回到自己该在的地方去。
如今得偿所愿，成了天底下最尊贵的人，可自己还是留不住琅嬅。
“琅嬅，朕明白。璟瑟自小就懂事，虽骄纵些，但她是朕的公主，多骄纵都不算什么，朕一定会好好看护璟瑟，不叫她日后受了委屈。”
富察琅嬅面露感激：“是，皇上慈父之心，与臣妾是一样的。”
弘历答应了富察琅嬅册封卫嬿婉的话，毕竟卫嬿婉这些日子的尽心尽力他都看在眼里。
既然皇后喜欢，他也喜欢嬿婉，直接顺了皇后的话也没有什么。
今晚帝后二人如寻常夫妻一样，说了许久的话。
富察琅嬅第一次感受到弘历还有这样的一面。
可惜，她临死才感受得到。
公主出嫁那天，排场极为盛大，富察琅嬅撑着自己的身子，穿上了朝服看着她的孩子梳妆。
昨晚她们两个说了许久的话，富察琅嬅该说的都已经跟她说了，今日笑着看着她穿上嫁衣。
“额娘的璟瑟真好看。”富察琅嬅拿上最后一支簪子帮她插进头发里面。
动作轻浅，生怕扯了她的头发，
璟瑟知道，皇额娘的身子已经快要油尽灯枯了，她得笑，得让额娘看着她高高兴兴的出嫁。
身旁的嬷嬷提醒：“娘娘，吉时快到了，公主还得先去慈宁宫拜别太后娘娘。”
“好，本宫这就回去。”
富察琅嬅依依不舍的转身离开，璟瑟强忍着鼻头的酸涩，端庄起身去往慈宁宫。
太后也等候多时，等她拜别之后，牵着她说了几句吉祥话。
“哀家的璟瑟也到了出嫁的时候了，往后和额驸要和和美美的，受了委屈就递折子进宫，啊？”
璟瑟点头：“是，孙儿拜别皇玛嬷。”
等出了慈宁宫，璟瑟又去了养心殿，帝后二人都在。
受了她的礼之后，富察琅嬅看着她忍不住落泪，弘历轻轻握住她的手，富察琅嬅也算是回神。
她轻声道：“去吧，别误了吉时。”
璟瑟又拜了三拜，被众人簇拥着出了宫。
富察琅嬅依依不舍的看着她，追到门口看着璟瑟的背影，被跟过来的弘历轻轻抱住。
“皇后。”
他声音清浅，富察琅嬅点头：“皇上恕罪，臣妾失仪了。”
“回吧。”
璟瑟出宫，一路上锣鼓喧天，彩旗飘飘，热闹非凡。
皇帝在保和殿设宴，皇后也隆重出席。
一整天都在礼乐声中，卫嬿婉回去的时候只觉得脑袋发蒙。
等春婵帮她卸下朝服的时候才低头一叹：“这婚礼，当真折磨人。”
春婵点头说道：“是啊，也不知道往后还有哪位公主能超过璟瑟公主的这个排场。”
“谁知道呢，不是谁都有这个造化的。”
澜翠端着温水进来，闻言笑着道：“等主儿生了公主，可不是就有这个造化了？”
她从药瓶里头拿出来两个药丸，卫嬿婉接过之后就着水咽下去。
苦涩在嘴里蔓延，连她的心绪也跟着变得苦涩起来。
“再说吧。”
她倒宁愿那个孩子，不再降生到她的肚子里。
免得后头又被人带走教养，变成戳向自己的利刃，将她伤得遍体鳞伤。
长春宫里一片冷寂，今日的热闹将她身边唯一的活力都抽走了，如今心里空落落的。
素练服侍她沐浴之后，又端来一碗药。
看着这黑乎乎的药汁，富察琅嬅自嘲一笑：“整日喝这些药，本宫都成了药罐子了。”
素练劝她：“娘娘，您的保重自己的身子。”
“本宫，怕是撑不住了。”富察琅嬅失神，随后吩咐素练：“明日你去请令嫔过来。”
富察琅嬅总有些事想要交代。
公主府里，璟瑟第一次见到自己的额驸，对方看着倒是没有蒙古的粗狂，看着斯斯文文的。
也是，常年养在京中，被各种规矩拘着，想也活泼不了多少。
璟瑟看着他给自己行了礼之后说：“进来吧。”
他们现在还在京城的公主府里面，九日之后还得回宫面见帝后。
皇阿玛说皇额娘病重，许她在京中多留两个月，好能照顾皇额娘。
只是璟瑟总觉得心里不舒坦，皇额娘如今的这个样子，她看了都觉得心惊。
似乎有什么，很快就要离自己而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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