扰梦新晨
《扰梦新晨》
晨雾在旋转木马的铜质立柱上凝结成珠，苏航的晶化手指无意识摩挲着林瑶后颈的仿生皮肤。
那些嵌在脊椎处的微型传感器仍在发烫，提醒他三小时前那场惊心动魄的数据战还残留着余温。
"你听见了吗？"他突然攥紧林瑶的手腕，义眼虹膜里流转的淡金色代码倏地凝滞，"铜铃的声音。"
林瑶将机械臂浸在许愿池里，茉莉香味的冷却液在水面晕开银蓝色光晕。
她脖颈处的监控手环残骸正在缓慢再生，新生的合金表面浮现出细若蚊足的裂痕，像是某种未完成的电路图。"是旋转茶杯的装饰铃铛。"她抬起湿漉漉的金属手指，水珠坠落在苏航锁骨处的晶簇上，发出类似八音盒发条的咔嗒声，"游乐园重启后，所有设施都会定时自检。"
苏航的太阳穴突然刺痛，那些嵌在颅骨内侧的记忆芯片开始不受控地闪烁。
他看见八岁时的自己蜷缩在镜面迷宫的夹层，管理员工作证在黑暗中泛着青苔般的冷光。
父亲沾血的工号牌此刻正在他贴身口袋里发烫，烫得那些本该被格式化的记忆又开始翻涌。
尖叫炸裂的瞬间，林瑶的应急防护罩已经展开成半透明的球形。
碰碰车场的围栏正在诡异扭曲，生锈的铁杆如同被无形巨手拧成麻花。
旋转茶杯的铃铛疯狂震颤，钢制轴承里渗出粘稠的黑色液体，在晨光中蒸腾出带着血腥味的雾气。
"请各位游客沿彩虹滑梯撤离！"陈老的声音从卡通造型的广播喇叭里传出，沙哑得像是生锈的齿轮在摩擦。
老人从甜品车后闪出的刹那，苏航注意到他胸前的员工徽章正在缓慢变色——本该是向日葵图案的位置，此刻浮现出管理员证件特有的暗纹。
林瑶突然将苏航拽向身后，机械臂弹出激光切割器。
三米开外的机轰然炸开，粉红色的糖丝在空中凝结成网状结构，每根糖丝都缀满正在倒计时的电子表盘。"这些不是游乐设施。"她瞳孔里的数据流瀑布般倾泻，"它们在模仿十年前失踪游客的死亡场景。"
陈老踉跄着撞上童话城堡的浮雕砖墙，手里攥着的维修手册正在渗血。
泛黄的纸页间露出半截照片，苏航瞥见父亲年轻时的面容在泛银的相纸上诡异地眨眼。"当年关闭的不是游乐园，"老人凹陷的眼窝里涌出带着铁锈味的泪，"是管理员用十万游客的恐惧喂养的怪物，现在它嗅到你身上王的气息......"
苏航的晶化心脏突然发出尖锐蜂鸣，那些本该被封印的暗物质能量在胸腔里横冲直撞。
他看见自己的倒影在许愿池水面分裂成无数碎片，每个镜像都在演绎不同的死亡方式——在摩天轮舱内窒息的他，被旋转木马钢轴贯穿胸口的他，在镜面迷宫永远循环的他。
"修改规则。"林瑶突然咬破自己的舌尖，淡蓝色的冷却液混着人造血液滴在苏航的心口。
她的机械骨骼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藏在肋骨的备用记忆卡弹出半截，露出上面用摩斯密码刻着的血色编号。"用你父亲留在管理员系统中的后门程序，"她将染血的唇贴在苏航耳畔，"在它彻底苏醒之前。"
当苏航的晶化指尖触碰到童话城堡外墙的瞬间，整座游乐园的地表开始脉动。
那些渗进地缝的黑色液体倒流回设施内部，扭曲的钢筋如同被驯服的蛇群般缓缓复位。
在游客们劫后余生的啜泣声中，他听见镜面迷宫深处传来孩童的笑声，那声音与八岁时的自己完美重合。
林瑶正在用激光灼烧自己再生中的监控手环，飞溅的火星在空气中拼出残缺的守则条文。
她突然僵住动作，机械关节发出错位的脆响——在碰碰车场尚未散尽的雾气里，某个穿黑色工作服的身影正在收集地面残留的晶化碎屑。
苏航弯腰拾起滚落脚边的气球碎片，彩虹色的橡胶表面正在渗出猩红液体。
当他的义眼切换成热成像模式，看见游乐园地下三十米处，无数血管状的管道正将某种荧光绿的液体泵向镜面迷宫的方向。
父亲工作证上的照片突然在口袋里震动，泛黄相纸背面的《生日歌》简谱浮现出全新的小节。
旋转木马的彩灯毫无预兆地全部熄灭，林瑶的机械义眼在黑暗中亮起幽蓝的光。
她腕间新生的监控手环突然投射出全息影像，十年前失踪游客的名单正在自动刷新，每个名字后面都缀着正在跳动的倒计时。
"去钟楼。"苏航碾碎指尖凝结的暗红色冰晶，那些晶屑在空中组成箭头指向西南方，"当年父亲修改管理员权限的地方。"他的晶化心脏表面裂开细纹，封印其中的数据流如同困兽般撞击着人工肋骨。
林瑶没有询问他是如何知晓这些，只是沉默地解开领口暗袋。
她将父亲遗留的青铜钥匙按进苏航掌心时，钥匙齿突然生长出生物组织般的触须，与那些晶化纹路完美嵌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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