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缓的声音裹挟着撒娇与感激化作一弯春水，流淌进谢临渊心间，迂回萦绕，将经年累月的寒霜消融。
他将灯杆还了回去，难得地温声道：“你既喜欢，自然该是你拿着。”
程明姝还欲推却，围观的人群中不知是谁高声喊道：“你们俩恐怕是一对夫妻吧，都是一家人，谁拿还不是拿呀！还分出个你我来了！”
此话一出，众人皆哄笑起来。
程明姝的双颊瞬间羞红，谢临渊见她这般娇羞模样，不禁朗声大笑，笑声乘着晚风，飘得很远，沾染上元的喜庆热闹。
扮作家仆的高盛康站在人群中，闻得众人的起哄声音，心底焦急万分，额头上青筋直跳。
这些人真是不知死活呐，台子上站着的乃是当今皇上和姝贵妃娘娘啊！怎敢轻言打趣儿！
高盛康心急如焚，但又无计可施，他一个人的声音只会淹没在众人的起哄之中，不得不在原地干着急。
眼睛却紧盯陛下，察言观色，见陛下虽被众人议论，但并未有半分恼怒之色，紧绷的神经才稍稍松缓些许。
还好还好，有姝贵妃在身侧，陛下是甚少发脾气的。
姝贵妃对陛下而言，比齐太医开的安心静气丸还管用。
就在此时，不远处的天空仿若被点燃一般，焰火齐齐盛放。
只听得“嗖”的一声尖锐呼啸，焰火如离弦之箭般冲向夜空，瞬间炸开，化作一朵巨大的金色牡丹，花瓣舒展，在空中肆意绽放。
紧接着五彩焰火如流星逐月般相继升空，万紫千红，璀璨光芒将夜空映照得如同白昼，人们的脸上都洋溢着兴叹。
程明姝仰面，眼眸倒映着绚烂一幕，心弦也跟着微微颤动。
她不是没有见过盛世焰火，在除夕大宴之上，焰火便如常客，伴随钟鼓之音，为皇家喜庆而点缀。
但如今的焰火与彼时是不同的，少了几分庄严肃穆，多了几分烟火气。
如今身处喧闹街市，仰首观花，身侧有陛下相伴，没有繁文缛节，没有后宫佳丽三千，只有他们二人并肩。
程明姝有一瞬的沉溺，但刹那间便醒悟过来，笑了笑，指着漫天焰火对谢临渊道了一声好美。
谢临渊颔首，也是自登基之后，第一次感受到与民同乐的喜悦。
两人拿了头奖千角灯，便离开了花灯台子，继续在闹市游逛。
硕大的千角灯则交给高盛康提拎保护，亦步亦趋地跟在两人身后。
行至一家首饰铺子，程明姝的目光霎时被一只绞丝镯吸引。
那绞丝镯置于锦盒之中，三根柳枝粗细的玉圈相互缠绕，如灵动银蛇，构成一枚绞丝镯。
程明姝在现代时，曾于博物馆中见过一只绞丝镯，雕琢绞丝镯的玉石必须是完整的一块，不能有任何柳裂或瑕疵。
在工匠打好镯胚后，要在一整只玉镯上面划出造型，然后一点点用工具去掏出玉肉，三根玉圈的间距只有头发丝粗细。
因而，宫里面的绞丝镯也十分难得，程明姝也只在晋升贵妃位时，得了一枚。
如今再次撞到一枚，恰好能与原来的配成一对。
“老爷，妾身想进铺子买只镯子可好？”程明姝不忘询问谢临渊的意见。
首饰铺子不大，但上元佳节人流量极多，方寸大小的屋子挤满了人。
谢临渊不喜逼仄窒闷，便颔首答应，在铺子外等她。
程明姝道了声谢，款步踏入铺子内，叫来掌柜正要包下那枚绞丝镯。
“掌柜，这镯子我要了。”矫揉造作的尖细嗓音夹杂一股浓厚的香气扑进程明姝的耳鼻。
程明姝蹙眉望去，只见一名披罗戴翠的年轻妇人带着两个丫鬟，悠悠然开了口。
掌柜面露难色，忙道：“这位夫人，绞丝镯是这位娘子先看上的，小店做生意向来讲究诚信，也遵循先来后到之理。”
“您不妨再看看其他镯子，都是咱家工匠一点点雕琢出来的，十分精致。”
那贵妇人却柳眉一挑，蛮道：“我就看中了这一款，你休想诓我，你店内就着一枚绞丝镯漂亮。”
“你开店做买卖，不就是要钱吗？要多少，我给就是了，又不是给不起。”
程明姝见她狮子大开口的模样，心中好胜心顿起。
那绞丝镯她着实喜欢得紧，若对面是好相与的人，让了也就罢了，毕竟好不容易出宫一趟，她不愿多惹麻烦。
可眼前之人如此无礼，要是让出去，可不是让自己受气吗？
程明姝樱唇轻启，对掌柜说道：“千金难买心头好，此镯于我而言意义非凡，无论多少银子，我都会买下。”
这话便是在说，不管对方出价多少，她都不会退让了。
掌柜尚未来得及答话，贵妇人嗤笑一声，言语之间尽是贬低之意。
“哼，看不出你是个有银两的，见过金子吗？既然有钱，出门又怎会不带三俩丫鬟，怕不是外强中干的纸老虎吧？”
莫说京中有头有脸的人物出门会带四五个随从，就算是寻常的富贵人家也会带上一仆从。
对方见程明姝孤身一人，不认为她家境会有多么优渥显赫。
程明姝不卑不亢，“无论是先来后到的规矩，还是出价为先的道理，我皆是占理的。还请夫人高抬贵手，将手镯让与我。”
贵妇人一听，怒目圆睁，气道：“光有钱可不行，这镯子我要定了。”
她身后翠围珠裹的丫鬟中站出来一位，凛声说道：“我家夫人是住在梧桐巷的，还请娘子莫要再阻拦我家夫人。”
梧桐巷不是寻常人能住得起的地方，多是朝中官员的府宅之处。
那丫鬟的言外之意不难猜，她家夫人可是官家的，纵然皇商也得退避三舍。
贵妇人也捋了捋鬓发，嗤之以鼻，“呵，纵然你有钱有理，我看上的东西还从未失手过，你且自己好好想想，当真要与我争？”
听她之言，难不成她不仅是官家夫人，丈夫还是个有权有势的世家贵胄不成？
但程明姝不信京城里还有谁的权势会比当今圣上还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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