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记得第一步是乡里征税吏。那年秋收，官府派人来收粮，他凭着识几个字，跑去应征。试的时候，监官拿根竹简丢给他，上头写着山海池泽的税收条目，他硬着头皮算，愣是没出错。监官拍拍他肩膀：“小子，脑子够用，去当个小吏吧。”从那刻起，他入了秦朝的网，田没种了，换了身灰布衣，背着算筹跑乡野，收粮查账，日晒雨淋，脚底磨出茧，手指染满墨。
几年后，他升到县里的录事，管账目查税，日子比乡吏好点，能吃上白面饼，偶尔有点肉。他三十岁那年，县里查出一桩私盐案，他带人翻山越岭，抓了几个盐贩，硬查出藏盐的山洞，上报朝廷得了赏。那次赏不大，几斗粟米，几匹布，可他记得监官说：“章邯，你这脑子，能往上走。”他没笑，心里却烧了把火，秦朝的法子真能让人翻身，不是靠爹娘，是靠自己。
再后来，他被调到咸阳，进了少府衙门。那是他最好的日子，四十不到，穿上青袍，腰挂铜印，管着山海池泽的税收和宫廷事务。少府是个肥差，手下管着盐铁渔猎，山林湖泽，每年税收堆成山，宫里用的锦缎、器皿、金银，都得他过手。他每天坐在衙署，案前堆满竹简，算筹敲得清脆，账目条条分明。晚上回小院，院里种了几棵枣树，摘下来咬着甜，日子稳当又体面。他那时没摸过刀，没见过血，黑甲离他远得很，少府的日子像块温润的玉，握在手里舒坦。
章邯坐在帐内，手按着羊皮地图，目光沉下，眼窝深陷的疲惫里闪着复杂的光。他闭上眼，少府的日子像块温润的玉，握在手里舒坦——青袍裹身，案前竹简堆满，算筹敲得清脆，院里枣树甜得让人安心。那时没刀没血，黑甲离他远得很，秦朝的法把他推到少府，日子稳当又体面。
可思绪没停，少府的光景渐暗，他记得那年始皇帝驾崩，天下变了样。那会儿他四十不到，少府做得正顺，朝廷却传出消息，始皇帝东巡病重，没几天就没了。他被召去随驾，跟着车队颠簸在沙丘道上，风吹得人睁不开眼。车队停下那天，他站在外围，远远瞧见始皇帝的车舆，帷幕紧闭，空气里飘着股怪味儿——不是香，是腐臭。他心里一沉，知道不对，可没吭声。
胡亥那小子，赵高那老狐狸，带着一堆人围着车舆，章邯站在远处，眼皮跳了几下。赵高走过来，低声说：“少府，陛下驾崩，胡亥继位，你有啥看法？”章邯低头，青袍下的手攥紧，低声说：“臣无看法，陛下遗命为准。”赵高眯眼笑，扔了句：“好，少府识时务。”没几天，赵高牵着鹿丢到朝堂上，说是马，胡亥拍手笑，群臣懵了。章邯站在角落，低声说：“是马。”他知道那是鹿，可嘴上没硬，眼神也没抬。
后来车队回咸阳，始皇帝的尸臭越来越重，赵高让人拿鱼腥盖味儿，章邯跟在后头，闻着那腥味，心里翻江倒海。他庆幸自己没揭穿，没跟李斯那帮硬骨头犟，沙丘路上，赵高改遗诏，扶胡亥上位，杀扶苏，诛蒙恬，他都瞧在眼里，却咬紧牙没动。他低声嘀咕：“他妈的，揭了又咋样？老子还能活？”他庆幸自己认了鹿是马，庆幸自己随驾时闭了嘴，那些卑鄙的事，像根绳子，保住了他的命。
胡亥上位后，朝廷乱成一团，赵高指鹿为马，群臣噤声，章邯还是少府，可账目乱了，税收少了，宫廷的事务堆成山。他每天算着竹简，手指染墨，心里却凉了半截。秦朝的法还在，可没了始皇帝，那套规矩像断了线的风筝，胡亥赵高祸乱朝堂，天下开始烂。他低声嘀咕：“他妈的，这破朝廷，老子当初没说错，活着比啥都强……”少府的青袍还挂在身上，可外头乱贼四起，黑甲的影子慢慢近了。
章邯坐在帐内，炭火暗着，手指按着地图，回忆沙丘的腐臭、朝堂的鹿角，像根刺扎在他心上。胡亥上位后，朝廷乱成一团，赵高指鹿为马，群臣噤声，他还是少府，可账目乱了，税收少了，宫廷事务堆成山。他每天算着竹简，手指染墨，心里凉了半截。秦朝的法还在，可没了始皇帝，那套规矩像断了线的风筝，胡亥赵高祸乱朝堂，天下开始烂。
没过多久，陈胜、吴广揭竿而起，那年夏天，消息传到咸阳，说大泽乡几个戍卒杀了官吏，扯起反旗，喊着“王侯将相宁有种乎”，几千人眨眼聚成几万，烧县城，杀官吏，直逼咸阳。章邯记得那几天，朝堂乱得像锅粥，赵高整天嚷着“叛贼不足惧”，可胡亥吓得躲在宫里，朝中能打的大臣死的死，贬的贬，蒙恬蒙毅早没了，李斯也被赵高弄得上下两截。军事重担压下来，竟轮到他这个少府。
他站在朝堂，低声说：“陛下，叛军势大，咸阳兵少，朝中将领凋零，臣虽管山海池泽，愿领军一试。”
胡亥瞪着眼，赵高眯眼看他，他低头补了句：“骊山囚徒数万，赦免武装，可挡叛军。”
赵高哼笑：“少府，主意不错。”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
喜欢九曜书请大家收藏：(m.x33yq.org)九曜书33言情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