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王刚想答不是，乾德皇帝又夹了一筷子肉在他碗中，顺便扯开了话题："来，尝尝这羊肉锅子。朕吃了羊肉几十年，还第一次享受到这种冬日吃得大汗淋漓的感觉。"
晋王应了声，把那块羊肉吃进嘴中，细细咀嚼。羊肉立刻像一滩化开的肉汁带着鲜香流入腹中。这种香辣又带点麻的味道他再熟悉不过，这是旺旺酒楼新出品的特色锅子。
虽然玉衡之前给他写信提了送厨子方子进宫的事，却没提是送进了安喜宫的小厨房。
乾德皇帝观察着自家儿子，见他一副小心翼翼的样子，心里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菜也不吃，只不断地转动着拇指上的扳指。
晋王不敢和他对视，内心正挣扎着要不要也给乾德皇帝夹菜，就听他又道："你这个谨小慎微的样子，真是像极了你的母妃。遥想当年，你才四岁就锋芒毕露，是个极其聪慧的。怎么就突然玩物丧志，成了骄奢淫逸的代表呢？"
说着他手指在桌面上有节奏的叩了叩，蹙眉道："老十二啊，我可是真看不懂你了。说你胆大吧，老大也好，老三也罢，甚至是老八你都不敢斗。说你胆小，你为了挣银子连朕的钱袋都敢盯上。"
"父皇儿子不敢，只是云州……"晋王慌忙起身。
"不必解释了。"乾德皇帝自己给自己夹了一筷子羊肉，细细品味。
晋王也不再坐回去，而是垂首而立，不敢言语。
"你去云州也有五年了吧？怎么今年才敢大动作？我听说前段时间你母亲卖了些铺子，怎么？治理云州还要倒贴银子？"乾德皇帝语气淡淡的，似乎只是在和他闲话家常。
晋王脑子突然一片空白，不知道该怎么回答。那一点上位者的威严，在乾德皇帝的血脉压制下，荡然无存。
乾德皇帝嘴里吐出一块羊骨，抬眼瞧了一眼自己儿子，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来，"还是小时候那样。见了自己父皇一副老鼠见了猫的样子。朕就算是猛虎也不会吃了自己儿子啊。别的儿子都想着法子讨好父皇，你倒好，带了东西也不敢送到朕的面前。怎么？容妃比朕好亲近一些？"
晋王面色稍霁，这题他会。
就见他跪下磕了个头，不徐不急回道："父皇，我本是想献给您的，可皇兄他们不是送夜明珠就是神鹿，我上次差人送吃食已经被人嘲笑。
这次玉絮绒虽好，但也只不过是鹅毛，儿臣实在拿不出手。所以才会耍了小心思，求段世子想办法送到容妃娘娘这里。我想父皇常在娘娘宫中走动，说不定……"
乾德皇帝见他声音越来越小，头越来越低，面红耳赤，一副耍呢小聪明被现场抓包了的窘态，忽而龙颜大悦。
"哈哈哈……起来！朕的儿子，动不动就跪下，哪里有皇家威严？你这小动作无伤大雅，只是记住以后再有什么想献给朕，直接送来便好，不要和其它人攀比。你要记住，朕除了是天子，还是你的父亲。"
“谢父皇教诲，儿臣必将谨记在心。”
乾德皇帝听他这么说，这才满意的点点头。他招手示意晋王落坐，又夹了一筷子羊肉，缓缓说道：“云州之事，朕也有所耳闻。听袁向南说云州此次冰灾比上报的严重许多，你为何不如实上报？”
晋王略一思索，恭恭敬敬地回答道：“回父皇，儿臣一月前就上报过，只是不知为何一直没收到朝廷回复。所以儿臣才……"
"所以你让你母亲卖了产业？是为了赈灾？你铺子开到京城来，也是为了筹钱赈灾？"
乾德皇帝虽然心里有所猜测，但听到晋王亲口承认，心中还是泛起一丝复杂的情绪。他微微眯起眼睛，审视着眼前的儿子。
“你可知，你此举会让朕如何想？”乾德皇帝的声音不怒自威。
晋王心中一凛，连忙再次起身跪下，“父皇息怒，儿臣此举实乃无奈之举。云州百姓受灾，苦不堪言，儿臣不能坐视不管。儿臣知道，日理万机，不可能事事顾及到，云州偏远，消息传到京城有延误也是正常的。”
乾德皇帝沉默片刻，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听说此次冰灾受灾面积不小，时间也不短，期间还有两个地方灾民造反。却只死了不到三千人……”
晋王听出乾德皇帝的弦外之音，连忙解释道："父皇福泽天下，儿子虽然遇了百年难得一见的天灾，也遇到了百年难得一见的贤士。"
"哦？"乾德皇帝神情动了动。
"不瞒父皇，儿臣之所以想打大乾军饷的主意也是此人献计。她是龙虎山张天师弟子，算出云州明年还会有场洪灾。儿臣是打算在年前尽量多凑些银两把堤坝都修缮一遍。"
乾德皇帝微微叹了口气，说道:“你倒是有爱民之心，修缮堤坝不是小数目，你既然和父皇提了，朝廷一定不会不管。”
“那儿臣先代云州百姓谢过父皇。有父皇这样的明君是我大乾百姓的福气。”晋王言语中带了一丝兴奋。
"云州百姓有你才是福气。朕在这皇城太久，眼里的大乾就是百官口中的大乾，不尽不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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