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终还是老赵送上去的。
送到门口，老赵转身要走。
任老师将门打开：“啥意思？”她连头都没回一下，就自顾自进了门，伸手按下墙壁上的开关，房间瞬间被灯光照亮。弯腰换鞋的同时取出一双男式拖鞋随手放在门口，然后才脱外衣，然而，自始至终，都没有看老赵，就连身后那扇敞开着的门，也丝毫没有要关上的意思。
老赵站在门口：“行了，到家就安全了。”
“进来，你不冷呀？”任老师虽然也喝了酒，但脸色依旧，只有眼白里微微泛出一些红色。听到老赵的话后，他嘴角轻轻一抿：“您先坐，我倒水。”转身去了餐厅，双手各端着一杯水递向老赵并说道：“喝口水，晚上少喝茶。”
可老赵屁股还没坐稳呢，兜里的手机就响了。他皱了皱眉，是多日未曾联系过的钱志东打来的。老赵心里就犯起嘀咕，这个时间又有什么天要塌的急事？还没来得及开口，电话那头就传来了钱志东含混不清但焦急的声音：“赵哥啊，救命呀！您能不能赶紧过来一趟呀！”与此同时，听筒里还时不时夹杂着其他人的叫骂声。
老赵心头一紧，连忙问道：“咋回事？”
“哎呀，遇到点儿小麻烦啦，我现在在宋哥的饭馆里。”钱志东在电话那头说。宋哥说的是宋玉年，老赵的战友，农村兵，干了三年炊事员，退伍后进城开了饭馆，快四十年了，还是在自己不起眼的小饭馆忙碌着。
“什么小麻烦？不说清楚我不过去。”老赵又问。
“真的没啥大事儿，就是和别人起了一点小小的冲突而已……”钱志东声音低了许多：“也是你战友，宋哥劝不住，杨哥打电话也不行……”
“那个战友？姓啥？”老赵迷糊了。
电话里又换了声音，是宋玉年：“老赵，是委杰在这，非要你过来。”
别人叫老赵会推辞，可委杰叫，老赵还真不能不去，想当年在新兵连，可是为了自己敢和老兵打架的人。
老赵就起了身。
老赵耳不背却喜欢免提，任老师听的清楚：“太晚了，我陪你去吧。”
老赵说：“没你事，我自己能应付。”任老师去穿衣服，老赵己开门走了，但任老师还是追了出去，知道他要等电梯。
老赵就说：“你跟着干吗？”
“害怕，那个人还会来的。”任老师低下头，脚尖在地上划圈。
上车打火，任老师依旧坐后排。车开了，任老师才说：“你没看见？在楼梯上爬着呢。”
老赵还真没看见。
边开车边给杨国庆打电话：“钱志东咋回事？”
杨国庆气喘吁吁的：“打了，在老宋那吃饭的时候和老委有些小摩擦。”
声息不对，怪腻歪的，不想听，可还得把事情问清：“你乍不去？”
“老张不让出门呀。老委喝大了，想见你。”杨国庆依旧，可还有声音，“啪”的一声，和杀猪匠给猪吹气后拍的声音无二。
“悠着点。”老赵挂了电话，一上车就连通了车载，声音比免提清晰。却不知后排的任老师咬起了嘴唇。
“钱志东？这个人我认识。前几年老和屈兵在一起。你咋认识他的？”任老师问。
“杨国庆的朋友，”老赵看着前面的尾灯，有些心虚，那天得说杨国庆几句。
……
事情很简单，老委也喝多了，出包厢上厕所，和钱志东撞了一下，说不上谁对谁错，都是喝了酒的人。本来一笑而过的事，两人都错开了，钱志东却随口骂了一句：“你他妈眼瞎了。”
老委尿急，没吭气先尿。
尿完了，轻松了，回包厢也不说话，一手拿手机，一手拎个啤酒瓶就向外走。
喝酒的也是几个战友，老板兼大厨宋玉年也在，看老委架势不对，都跟了出来，兵老了，默契还在。
两包厢门对门，老委瞅好了的，推开门，钱志东正抱着吴丽吃皮杯。看见一伙人进来，先是吴丽惊叫了一声，然后是钱志东。老委手里的手机一闪，酒瓶顺手在门框上磕了底。
老委火爆脾气，不太爱说话，一辈子就认义气两个字，挂在嘴上的话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工作没几年，因为车间主任冤枉他扣了奖金，曾经扛着铁锨撵过三里路，快退休了，还是倔。
“为啥骂我？”老委问钱志东。钱志东这才知道是尿尿尿到了坟头上：“骂了，又咋地？”
酒就是这么壮怂人胆的。领着情人，还喝了两杯。还看见宋玉年在，钱志东也不松口。
老宋就急了：“上门都是客，都是朋友，有事好好说。”
老委本来就不会好好说话，一言不发，半截酒瓶就对着钱志东的嘴而去，当然，被后面的人拉住了。
开始骂仗，一边骂一边还原经过。
老宋是人精，一边劝一边就抬出了杨国庆和老赵。不料，双方偃旗息鼓了，吴丽却来了一句：“法治社会，还这么不讲理？”气氛就又紧张了。
老宋使出浑身的本事才让双方各回各的包厢，可老委就一句：“法制社会污辱别人怎么办？”搬个椅子朝门口一坐，对准备溜走的钱志东和吴丽说：“说不清楚，别走。”
这才有了钱志东打电话的事。
老赵来了，自然先看见了老委，老委瓶子一扔：“老宋，切一盘牛肉，今晚把老赵放不展不回。”
又转头对钱志东说：“今晚不和你娃计较了，看我哥的面子。不过，吃皮杯好玩吗，吴大科长。”老委混社会，吴丽名气大，C城说是地级市，还没内地一个镇人口多，但凡有点名气，都大致知道底细，何况，吴丽的父亲和老委是同事。
撤了残汤剩饭，又上了四个凉菜，老委一边斟酒一边骂老赵：“要不是杨国庆说你回来，以为你还在Q市，老子他妈想死你了，回来也不说，屁的战友，屁的老哥……”
骂一句喝一杯，老赵和其它人也陪着。菜一口没吃，六个人又灌了两瓶。
任老师在车里冻的受不了，上来找老赵。
其它人都喝醉了，不省人事那种。只有老赵和老宋对坐。
“你想冻死我呀。”任老师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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