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体滑坡的巨响撕开雨幕时，苏晚晴正趴在窗台数后山堰塘方向的闪电次数。第七道电光闪过的瞬间，整面山墙的青石板发出闷响，像被巨人捶了一拳 —— 她知道，那是泥石流冲垮了老樟树的根系，而那棵树，正是顾沉舟去年防汛时用钢丝绳固定的。
"晚晴！" 婆婆的声音带着哭腔，"石桥冲断了！"
苏晚晴摸黑推开窗，洪流的咆哮声灌进耳道，原本横跨青河的石拱桥只剩半截桥墩，钢筋在暴雨中狰狞地裸露着，像被扯断的弹道线。电话线在空中荡成秋千，偶尔擦过水面，溅起蓝白色的火花 —— 通讯彻底中断了。
床头柜上的军用指南针突然发出幽蓝的光，那是顾沉舟用荧光粉涂的刻度，此刻指针正坚定地指向东北方 —— 塌方现场的方位。她摸了摸围裙口袋里的子弹壳平安符，底缘刻着 "1983.7.21"，正是他们第一次经历山洪的日子，壳身还留着他握枪时的体温凹痕。
"村卫生室的李大夫刚才敲门，" 婆婆的手在她胳膊上发抖，"塌方埋了三个村民，退烧药只剩半瓶......"
苏晚晴的指尖划过急救包的弹壳扣，里面的磺胺粉玻璃管发出轻响。她突然想起顾沉舟教她的 "暴雨行军法"：沿着等高线走，避开页岩区，用指南针每十分钟校准一次方向。"娘，把灶台的生姜水装进水壶，" 她扯过防水斗篷，"我走后山的猎人小径。"
"后山全是落石！" 婆婆抓住她的手腕，却触到她腕间的弹壳手链 —— 那是用他五次立功的弹壳串的，此刻在闪电中泛着冷光。
苏晚晴低头，吻了吻婆婆布满老茧的手："我是军嫂。" 这句话说得极轻，却像子弹上膛般利落。她摸出藏在急救包夹层的荧光标记笔，在门框画了个箭头，尾端缀着极小的番茄图案 —— 这是顾沉舟教她的 "安全信号"，意味着 "我去了塌方点"。
暴雨抽打着后山的竹林，苏晚晴的胶鞋陷进泥石流的泥浆里，每走三步就要用指南针确认方向。闪电照亮前方时，她看见半棵歪倒的松树横在小径上，树干上的弹孔状缺口还在淌水 —— 那是去年顾沉舟带队训练时，用空包弹打出的 "路标"。
"啪嗒"——
头顶的页岩突然松动，拳头大的石块砸在她脚边，溅起的泥浆弄脏了急救包的蓝布面。她贴着山壁蹲下，手心里的平安符硌得生疼，突然想起顾沉舟说过："子弹壳能挡刀枪，也能挡灾。" 深吸口气，她掏出空间物资里的消炎粉，在掌心抹了抹 —— 清凉的药香混着雨水，让发晕的头脑清醒过来。
猎人小径在半山腰突然消失，取而代之的是齐腰深的洪水。苏晚晴解下急救包顶在头上，冰凉的水流灌进胶鞋，却在触到脚底的弹壳鞋垫时，莫名心安 —— 那是她用他打靶的弹壳磨成粉，混着艾草织的，此刻正隔着鞋底，抵着她的涌泉穴。
"晚晴嫂子！"
黑暗中传来小李的喊声，县武装部的应急灯在前方闪烁。苏晚晴抬头，看见塌方现场的探照灯刺破雨幕，顾沉舟的作训服在泥泞中格外显眼，他正半跪在瓦砾堆前，徒手搬开压在村民腿上的房梁。
"退烧药！" 她踉跄着冲过去，急救包的弹壳扣刮过钢筋，发出刺耳的响。顾沉舟抬头时，额角的血混着雨水往下淌，却在看见她的瞬间，瞳孔骤然收缩："谁让你......"
"李大夫说伤员需要这个。" 她扯开急救包，指尖划过磺胺粉玻璃管，突然想起空间物资里还有三瓶备用，"还有红景天绷带，" 她蹲下身，替他擦了擦额角的血，"别用手碰伤口。"
顾沉舟的喉结在领口滚动，突然发现她斗篷下的蓝布衫已被泥水浸透，却仍牢牢护着怀里的急救包。他看见她腕间的手链在探照灯下闪着光，正是他去年刻的 "晴" 字弹壳，与她此刻眼中的坚定，形成最动人的呼应。
"这边！" 通讯员的手电筒照向另一处废墟，"王大爷的腿在流血！"
苏晚晴的指尖在急救包夹层停顿半秒，摸出支装着淡蓝色粉末的小瓶 —— 那是空间物资里的特效止血粉，从未在人前用过。她迅速撒在伤口上，血珠竟在瞬间凝结，惊得小李差点摔了手电筒："嫂子，这是......"
"别问，" 她扯过红景天绷带缠住伤口，"顾营长教的秘方。" 目光扫过顾沉舟，发现他正用勘探兵的手势，默默替她挡住身后的落石危险。
暴雨在黎明前稍歇，苏晚晴坐在临时搭建的医疗棚里，数着急救包剩余的药品。顾沉舟的作训服不知何时披在她肩上，带着他的体温和硝烟味，衣领内侧的 "舟晴" 刺绣被雨水洇开，却更显清晰。
"后怕吗？" 他突然蹲在她面前，指尖划过她被石块划伤的手背，那里正贴着她自己调配的薄荷镇痛贴。
苏晚晴望着他浸透的作训服，发现左胸口袋露出半截子弹壳 —— 正是她塞的平安符。"怕，" 她实话实说，"但听见伤员喊 ' 军嫂 ' 时，" 指了指急救包的弹壳扣，"就想起你说的，钢枪和草药，都是守护。"
顾沉舟的低笑混着雨水滴落声，突然从口袋摸出枚新刻的子弹壳，底缘是当前日期 "1985.7.20"，尾端的抛物线直指她的眉心："刚才你冲过塌方区时，" 喉结滚动，"像颗穿云弹。"
医疗棚外，村民们围着姜汤桶取暖，火光映着苏晚晴画在急救包上的番茄图案。她摸着顾沉舟掌心的老茧，突然明白，所谓断路惊魂，从来不是独行的冒险 —— 是他刻在子弹壳上的守护，是她藏在草药里的担当，是军民二字，在暴雨与泥泞中，谱写出的、比任何道路都更坚实的生命通道。
这一晚，顾沉舟的防汛日志写在湿透的便签纸上，字迹被雨水晕开却力透纸背："她冒雨送来的磺胺粉，比任何工程机械都更能打通生命通道。当看见她用我的弹壳平安符挡落石时，终于懂得 —— 最好的军功章，是她在暴雨中，用草药与勇气，为我赢来的、永不崩塌的信仰。" 页脚画着急救包与子弹壳，中间是重叠的 "舟晴 " 二字，像两座在洪水中屹立的灯塔，彼此照亮，永不熄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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