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杰跟着万博轩穿过红地毯时，西装内袋的手机又震了震。
这次是财务总监的消息：【李宏旗下恒发超市，近三月向三家小额贷公司抵押了仓储设备。】他垂眸扫过屏幕，指节在裤缝上轻轻叩了两下——这是他习惯性的冷静信号。
宴会厅的水晶灯在头顶晃出碎光，赵企老板们举着酒杯的动作突然变得刺目。
穿藏蓝西装的赵老板率先挤过来，红酒在杯口晃出酒渍，滴在他定制西裤的裤线上："沈总可算来了！
听说万隆要在魔都开三十家社区广场？
我们家做了二十年干货，供货价绝对比市场价低十个点！"
沈杰的瞳孔在镜片后缩了缩。
上周五例会刚确定魔都扩张计划，今天这些人就跟闻着腥味的鲨鱼似的围上来。
他余光瞥见万博轩正端着香槟杯和另一侧的中年女人碰杯，那女人是本地食品协会的秘书长——三天前正是她来万隆谈"行业资源整合"，被沈杰以"时机未到"婉拒。
"赵老板消息真灵。"沈杰接过侍者递来的香槟，指尖在杯壁压出白印，"我上午才让助理把魔都选址报告发给陈会长，您这就知道了？"
赵老板的脸在灯光下红得发亮，是喝了不少的缘故："圈子里都传您要带咱们飞——"
"飞不飞的，得看翅膀硬不硬。"沈杰突然笑了，指节敲了敲自己太阳穴，"上回周老板的腌菜上货架，质检报告里大肠杆菌超标三倍。
我让人把货拉到他仓库门口时，他说'小沈总给条活路'。"他话音顿住，目光扫过围过来的几个老板，"各位觉得，我是菩萨，还是阎王？"
人群里传来抽气声。
穿深灰西装的钱老板搓了搓手："沈总这是说气话，咱们都是讲规矩的——"
"规矩？"沈杰突然把香槟杯往托盘上一放，玻璃与银盘相撞的脆响让全场静了一瞬，"上个月张老板的饮料临期，找人改生产日期；王老板的冻肉用福尔马林保鲜——这些规矩，我学不会。"他扯了扯袖扣，动作慢得像在拆炸弹，"各位要是真想合作，明天上午十点，带着近三年的质检报告、税务清单，去万隆总部。
我让人搬二十张桌子，现场审材料。"
赵老板的脸从红转白，手指捏得酒杯咯咯响："沈总这是看不起人——"
"赵餐管。"沈杰突然提高声音。
一直缩在角落的酒店经理猛地站直，额头的汗在灯光下反光，"今天这桌，按原价结。"
"啊？"赵餐管的喉结动了动，"沈总您常来，我们...我们一般给VIP打七折..."
"原价。"沈杰重复，目光扫过在场所有人，"各位老板不是想跟我做生意吗？
先学会为自己的选择买单。"
宴会厅里的温度仿佛降了十度。
赵老板把酒杯重重砸在桌上，酒液溅到旁边钱老板的领带上："耍什么威风！
不就有俩钱吗？"钱老板慌忙扯领带，却越扯越紧，憋得脖子通红："老赵消消气，沈总这是立规矩..."
赵餐管擦着汗掏出计算器，报出的数字让几个老板倒抽冷气。
李宏总不知何时又挤了过来，啤酒肚把衬衫第二颗纽扣崩掉，滚到地毯上："沈兄弟，我请！
今天我做东——"
"李总？"沈杰转头，笑容里带着冰碴，"您上个月退了魔都三个核心铺位，现在现金流撑不过三个月，拿什么请？"他从内袋摸出黑色皮质小本，翻到新一页，"李总，恒发超市的仓储设备抵押合同，我让人明早送您办公室。"
李宏总脸上的肥肉抖了抖，突然抓起桌上的白酒瓶仰头灌了半瓶，酒液顺着下巴滴在羊绒大衣上："算你狠！"他踉跄着撞开人群，大衣下摆扫翻了香槟塔，水晶杯碎了一地。
万博轩终于走过来，指尖轻轻碰了碰沈杰手背："去露台抽根烟？"
雪还在下，露台栏杆积了层薄雪。
沈杰摸出烟盒，火机在风里打了三次才燃。"消息走漏了。"他盯着远处霓虹灯在雪幕里晕开的光斑，"魔都扩张计划，知道的只有董事会七个人。"
万博轩靠在栏杆上，呼出的白气被风卷散："你怀疑我？"
"昨天你陪陈会长去了食品协会。"沈杰弹了弹烟灰，火星在雪地里明灭，"秘书长走的时候，往你公文包里塞了个文件袋。"
万博轩沉默片刻，突然笑了："那是陈会长让我转交的，他女儿要去英国留学，想让秘书长帮忙办签证。"他从内袋掏出张照片，是个扎马尾的女孩在机场挥手，"陈景明的堂妹，上个月刚满十八岁。"
沈杰把烟按灭在雪堆里，雪水渗进指缝的凉意在提醒他：不能再像前世那样，对身边人轻易起疑。"明天的材料审核..."
"我让人调三个法务，五个品控。"万博轩把照片收回去，"不合格的，当场让他们把材料装进碎纸机。"
沈杰望着他被雪水打湿的发梢，突然想起前世破产时，是这个总穿熨烫笔挺西装的男人，陪他在桥洞下啃冷馒头。"带他们玩可以，但得先扒层皮。"他拍了拍万博轩肩膀，"就像驯马，先抽两鞭子，再给颗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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