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条通往丹堂的山路，苏阳走得比去刑场还要沉重。
每一步，都像踩在自己的心脏上。
刚才那股冰冷、恶毒、纯粹的杀意，如同跗骨之蛆，依旧盘踞在他的神魂深处，让他遍体生寒。
他终于切身体会到，这已经不是什么派系斗争，不是什么争风吃醋，而是真真切切的，你死我活。
那些人，不只是想让他出丑，不只是想打压他，他们是想让他从这个世界上彻底消失。
【因果抹除（微型）】用掉了。
这是一次性的保命底牌，用完就没了。下次呢？下次还有这么好的运气吗？
苏阳的脑子在飞速运转，前所未有的清醒。恐惧像一根鞭子，抽打着他每一根懒散的神经。
跑路？
这个念头第一时间冒出来，但随即就被他自己否决了。
他现在是青云宗的巡查使，住在天字号洞府，一举一动都在无数人的监视之下。他前脚刚跑，后脚宗门的追杀令恐怕就下来了。到时候，他将面对的，是整个青云宗的怒火。
更何况，对方既然已经动用了“蚀骨魔煞”这种阴毒的玩意儿，说明已经撕破了脸皮，不达目的誓不罢休。他能跑到哪里去？天大地大，一个无权无势的金丹初期散修，只会死得更快。
退无可退。
辞职？
他今天本就是来干这个的。可现在，辞职也解决不了问题。他现在辞职，在对方看来，就是示弱，是软弱可欺。他们只会觉得他没了“巡查使”这层虎皮，更好下手了。
那就只剩下一条路了。
装。
继续装下去。不仅要装，还要装得更像，装得更深不可测，装到让那些想杀他的人，在动手之前，先掂量掂量自己会不会莫名其妙地从因果层面被抹除掉。
他要用别人强加给他的“高人”身份，为自己打造一具最坚固的铠甲。
当他走到丹堂门口时，脸上的惊惶和恐惧已经消失得一干二净，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经历过大风大浪之后的疲惫与淡然。他的眼神古井无波，仿佛刚才经历的生死一线，不过是看到了路边一朵花开花谢。
丹堂的守门弟子一见苏阳，立刻恭敬行礼：“苏巡查使。”
苏阳微微颔首，连话都懒得说，径直走了进去。
这份“高冷”，让那守门弟子愈发敬畏。看，这就是高人风范，连通报都免了，因为他知道，赵长老一定在等他。
赵乾元确实在等他。
他坐在主位上，悠闲地品着茶，听到脚步声，眼皮都未抬一下，仿佛早就料到苏阳会来。
“苏巡查使，天剑峰之事，处理得不错。”赵乾元的声音平淡，听不出喜怒。
苏阳没有接话，也没有行礼，只是自顾自地走到一旁的椅子上坐下，然后，他发出一声长长的，仿佛蕴含了无尽沧桑的叹息。
“哎……”
这一声叹息，让赵乾元端着茶杯的手，微微一顿。
他抬起眼，看向苏阳，只见对方正看着窗外，眼神飘忽，脸上带着一丝悲天悯人的落寞。
“怎么，为两个小辈的争执，生出如此感慨？”赵乾元放下茶杯，饶有兴致地问道。
苏阳缓缓地摇了摇头，他没有看赵乾元，声音轻得像一阵风：“今日来时，路过一条小径，看到一块山石。山石下，本该是阴影，却藏着一些……不干净的东西。”
他的话，说得没头没尾，含糊不清。
但赵乾元的瞳孔，却在瞬间猛地一缩。
他那双浑浊而又精明的眼睛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惊骇。
不干净的东西？
他几乎是立刻就明白了苏阳在说什么！
有人动手了！而且，被苏阳察觉了！
赵乾元的心中掀起了惊涛骇浪。他自问，就算是自己，若不刻意用神识探查，也绝不可能发现那无色无味的“蚀骨魔煞”。苏阳是怎么知道的？
他不仅知道了，还安然无恙地坐在这里。
这说明，那“不干净的东西”，已经被他处理掉了。
处理得……悄无声息。
赵乾元看着苏阳那副风轻云淡的样子，后背竟渗出了一丝冷汗。
这是警告！
这是苏阳在用一种他无法理解的方式，向自己，也向所有暗中的窥探者，发出警告！
苏阳并不知道赵乾元心中所想，他只是在按照自己的剧本演下去。他继续用那种看破红尘的语气，幽幽地说道：“我本以为，修行之人，求的是长生，是逍遥。却不知，这人心之险，甚于蜀道，甚于天堑。为了一点蝇头小利，便动了杀心，脏了手，也脏了道。”
“赵长老，你说，这样的人，还能得道吗？”
他终于转过头，目光平静地看着赵乾元。
那眼神，清澈见底，却又深邃如渊，仿佛能看透人心。
这一刻，苏阳的【心眼】能力和那刚刚得到的【破妄法眼】残片，似乎起了一丝微弱的共鸣。他看到赵乾元身上那代表着“野心”与“算计”的深灰色气息，出现了一阵剧烈的波动，其中夹杂着一丝丝黑色的“惊惧”和红色的“忌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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