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显奕回宫后,屏退了一众随侍,只吩咐邓华在外等候,独自踏入御书房。
御书房中大长公主盛瑜的侧脸轮廓分明,案几上堆叠的奏折高过三寸,朱笔落在纸页上的墨迹还氤氲着湿气,显然她已在此处忙碌了许久。
而盛瑜身侧的软榻上,坐着一个不过七岁的孩童。
那孩子生得粉雕玉琢,一双乌溜溜的杏眼像浸了春水,穿着一身月白锦缎小袍,料子是江南进贡的云锦,触手生凉,梳着双丫髻的小脑袋微微低垂,发髻上系着一枚缠枝莲纹玉坠——那是盛瑜常年佩戴的旧物,如今竟挂在了他的发间。
那孩子此刻正一瞬不瞬地盯着盛瑜蹙起的眉头,小手指轻轻柔柔地替她揉着额角,动作稚拙却格外认真,生怕弄疼了她似的。
“ 回来了?难民那边的事,处理得如何?”
盛瑜听到脚步声后,抬眸看向盛显奕,眼底的倦意被温和掩去,话音里藏着几分不易察觉的关切。
“已妥置大半。”
“奕儿担心这其中牵扯颇广,盘根错节,恐非一日之功能理清楚。”
盛显奕缓步走到案前,先是朝着盛瑜恭敬地拱手行礼,动作一丝不苟,全然不似九五之尊,反倒像个谨守礼数的晚辈。
“是奕儿不孝,这段时日劳烦姑母了。”
盛显奕的目光掠过盛瑜鬓边悄然生出的几缕白发,心头漫过一阵酸涩。
终究是他根基太浅,让皇姑母这个年纪了还要为他操心,看着盛瑜发白的鬓角,为这些事操劳,日夜不得安歇,盛显奕内心很不是滋味。
“陛下这是说的哪里话。”
“都是为了大盛的江山,为了天下的黎民,何谈劳烦二字。”
盛瑜盛瑜淡淡一笑,语气疏朗,放下手中的朱笔,眉宇间带着一丝温和,却又难掩她眉间连日操劳的疲惫。
她说着便要起身,对着盛显奕微微一礼。纵使盛显奕是她的亲侄儿,纵使他待自己敬重有加,可君臣有别,这分寸,自己不能乱。
“皇伯父!”
盛衔昭在盛瑜起身后也看到了盛显奕出现,那双乌溜溜的杏眼霎时亮得像缀了星辰。
“昭儿,难不成你忘记了姑祖母教给你的礼仪规矩吗?”
盛瑜的声音带着几分不赞同,目光落在盛衔昭身上。
“姑祖母,昭儿见到皇伯父,太高兴了,一时之间……就忘记了。
盛衔昭听到盛瑜的话,脚步猛地顿住,小脸上闪过一丝窘迫,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额头,小声嗫嚅。
“昭儿拜见皇伯父,愿皇伯父圣体康泰,江山永固。”
话音未落,盛衔昭便敛起脸上的稚气,学着大人的模样,规规矩矩地对着盛显奕躬身行礼,奶声奶气却字字清晰。
“昭儿乖,免礼。”
盛显奕看着盛衔昭一本正经的模样,刚才因皇家别苑,难民拦驾,和孔浩思的那些分析所积压的戾气,已经散了大半。
盛显奕弯腰,伸手揉了揉盛衔昭柔软的发顶,指尖触到那枚温润的缠枝莲玉坠,声音不自觉地放轻。
“姑母,昭儿还小,不必如此苛刻。”
他顿了顿,又看向盛瑜,语气带着几分纵容。
按照常理来说,昭儿是他故去皇兄先太子的遗孤,应该唤自己一声叔父。
可当初姑母却说,君臣之分在前,这般称呼不妥,便让昭儿改了口,唤他皇伯父。
“姑母,这是江州府的奏折?”
盛显奕直起身体,目光落在案几最上方的那份奏折上,伸手拿了过来。宣纸在指尖簌簌作响,他快速扫过几行,指尖便精准地落在了关于赈灾粮款的条目上,眸色一寸寸沉了下去。
“正是。九川郡堤坝决堤的事,里头写得详细。”
盛瑜点了点头。
盛显奕的指尖在纸页上缓缓划过,上面的字迹清晰刺目。
九川郡堤坝决堤的事,竟能追溯到七年之前。七年前此地也曾决堤,彼时是并肩王凌影刚刚摄政,拨下的银两不算丰厚,却实实在在地修缮加固好了堤坝,保了七年安稳。
七年时间没有发生任何意外,偏偏在狩猎场一事并肩王隐退后、他盛显奕刚刚亲政的此刻,江州府就曾递来急报,说堤坝有隐患。
他不敢怠慢当即下旨,拨了三倍于当年的银两,责令工部、户部加急修缮。
可结果呢?
洪水还是漫了过来,百姓还是流离失所。
工部和户部,就是这么办事的?
盛显奕的指节因用力而泛白,眸底翻涌着暗流,连带着周身的空气,都冷了几分。
怎么会这么巧,到底是天灾还是人祸?亦或是两者都有?
“皇伯父。”
“姑祖母教过昭儿,这个是‘堤’,是挡水的墙墙对不对?皇伯父,是不是墙墙塌了,百姓们才无家可归呀?”
盛衔发现盛显奕的神态不对,此时也凑了过来,踮起脚,眨巴着双眼,小手指了指奏则上“堤坝”二字。
在皇伯父没有回来之前,姑祖母看奏折时,语气中满是愁容,特别是收到今日皇伯父似乎被难民拦截后,姑祖母发了好大一通脾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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