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望着记者们期待的眼睛，突然想起前世父亲出车祸那天，他在手术室门口也是这样被追问"公司股价会不会跌"。
"不是恐慌。"他开口时，声音比自己想象中更稳，"是真相。"
上午十点，讲座准时开始。
林雪梅站在投影幕布前，激光笔光点落在"1999年12月31日23:59:59"的红色数字上："这个时间点，全球超过十亿台计算机将因为两位年份设定，把2000年识别为1900年。
银行系统会乱，交通信号灯会灭，甚至..."她顿了顿，调出张照片，"这是1997年澳大利亚某医院的案例，PLC系统报错导致手术灯关闭，孕妇差点没命。"
台下传来抽气声。
坐在第一排的刘建国攥着座椅扶手，指节泛白——他的芯片厂正是因为买不起进口的四位年份芯片，才被同行挤到破产边缘。
"放屁！"
一声暴喝炸响。
穿深灰西装的男人从后排冲上来，手里举着份报纸："中科院都说了Y2K影响有限，你个毛头小子懂什么？"他身后跟着三个穿黑夹克的壮汉，其中一个抄起椅子就要砸投影幕布。
沈星河的太阳穴突突跳。
他看见林小雨已经摸出手机按了快捷键——那是给李铁的报警信号。
下一秒，礼堂侧门"砰"地被撞开，七八个穿便衣的警察冲进来，为首的李铁亮着证件大喝："都别动！"
混乱只持续了三分钟。
黑夹克们被按在地上时，灰西装男人的口袋里掉出张纸条，上面印着"金茂芯片"的logo——正是最近囤货最狠的传统厂商。
"沈老板好手段啊。"李铁把纸条递过来，警徽在灯光下闪着冷光，"不过下次要搞这种大活动，提前三天通知我成吗？"
沈星河接过纸条，指腹蹭过"金茂"两个字。
窗外秋阳正好，可他后颈沁出薄汗——这只是开始。
等千禧年越近，那些被断了财路的人，只会更疯狂。
讲座结束时已近黄昏。
沈星河站在酒店门口，看人群渐渐散去。
林小雨抱着笔记本过来，屏幕上是刚收到的邮件："董浩说仓库里没人，只在墙角找到半盒'金茂'牌香烟。"
"意料之中。"沈星河把纸条折成小方块收进口袋，"他们要的不是钱，是让咱们慌。"他抬头望向西边，晚霞把天空染成橘红，"走，去西湖边转转——我想吹吹风。"
西湖的风裹着桂花香扑过来时，沈星河正沿着白堤慢走。
残阳把他的影子拉得老长，掠过湖边石凳。
他听见前面传来隐约的说话声，是个带杭州口音的男声："要是能让全国的小商家都在网上卖东西...老金，你说这事儿能成吗？"
沈星河脚步微顿。
他望着前面那个穿蓝衬衫的背影——身形微胖，手舞足蹈地比画着，像株在风里摇晃的竹子。
有那么一瞬，前世新闻里那个在纽交所敲钟的身影，和此刻的背影重叠在一起。
他低头笑了笑，继续向前走。
晚风掀起衣角，把那句"能成"的尾音，卷进了渐浓的暮色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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