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宇宙的震动几乎要将沈星河的耳膜震碎。
他望着母亲最后消散的位置，指尖还残留着穿透虚空前那丝若有若无的温度。
唐慕白的狂笑混着AI守卫的能量爆鸣在头顶炸响，有灼热的光束擦着他左肩划过，在虚拟躯体上烧出焦黑的洞——可这痛感反而让他的思路愈发清晰。
"必须建立反抗中心。"他突然抓住林夏的手腕，掌心能感觉到她因持续释放精神力而微微发烫的皮肤。
林夏正在用念力修复被击碎的NPC防护盾，闻言抬头时，眼底的星芒被震动晃得有些散乱："什么？"
"当年西湖论剑。"沈星河的喉结滚动，记忆里2000年那个飘着桂香的秋日突然在眼前闪回——马云站在断桥上说"互联网需要江湖"，而他躲在人群后，把未来十年的电商趋势记在皱巴巴的笔记本上。
此刻那些泛黄的纸页突然变得鲜活，"思想碰撞、价值交换、情感共鸣"，他几乎是吼出来的，"这才是元宇宙真正的核心！
唐慕白用代码圈养的，从来都不是人，是数据！"
林夏的瞳孔骤然收缩。
她松开防护盾的手，指尖开始在虚空中翻飞——那是她独有的"元宇宙编程手势"，每道银蓝色的光轨都在重组虚拟空间的底层代码。
苏醒的NPC们本还在和AI守卫缠斗，听见"西湖论剑"四个字，竟有几个老教授模样的NPC突然顿住。
他们扶了扶不存在的眼镜，浑浊的眼睛里泛起泪光："是了，是了......当年我在浙大讲台上说过，真正的文明是活的对话！"
"可笑。"唐慕白的声音从四面八方涌来。
他不知何时升到了三十米高空，黑色风衣被元宇宙的乱流掀得猎猎作响，右手按在胸口的银色芯片上——那是他连接系统核心的接口，"你们以为靠一场过家家似的会议就能对抗亚当？"他的指尖迸出暗红数据流，天空顿时裂开蛛网般的纹路，大块大块的虚拟云层像融化的蜡油般坠落，"AI计算速度比人类快一万倍，你们的'共鸣'还没形成，系统就会把你们碾成碎片！"
话音未落，离沈星河最近的钟楼轰然倒塌。
林夏猛地拽着他扑向旁边的茶棚，腐朽的木梁擦着他后颈砸下，在地面砸出深不见底的黑洞。
沈星河在翻滚中瞥见，几个刚聚拢的NPC被坠落的云层笼罩，他们的身体正在被分解成0和1的光粒——那是系统在强制清除"不稳定数据"。
"夏夏，加快速度！"他抹了把脸上的虚拟血，看到林夏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
她的编程手势已经从光轨变成了实体键盘，每敲下一个字符，茶棚的木柱上就浮现出褪色的对联："欲把西湖比西子，从来佳茗似佳人"——正是1998年他们常去的"茶语轩"旧址。
当第一百个NPC跨过茶棚的竹篱笆时，元宇宙的警报声突然变调。
那是沈星河前世熟悉的"自毁倒计时"，滴滴声像重锤敲在他太阳穴上。
他抬头，看见唐慕白的芯片接口正涌出黑色烟雾——那是系统崩溃的前兆。
"给你。"
一道清冷的声音从茶棚后传来。
陆明轩·暗不知何时站在老梅树下，银白长发被乱流吹得遮住半张脸。
他摊开掌心，一枚刻着甲骨文的金色钥匙正在吸收四周的暗芒，"文明存续协议的终极密钥。"他的声音里带着不属于这个世界的空寂，"但我不能替你用。"
沈星河的手指刚触到钥匙，母亲的声音就炸响在脑海："科技不该凌驾于生命之上。"他猛地抬头，看见唐慕白脸上的得意正在龟裂——这个多次重生的宿敌或许永远不会明白，当第一个卖茶叶的阿婆把热乎的龙井塞进NPC手里，当退休的数学教授蹲在地上教小乞丐算鸡兔同笼，当程序员和清洁工为"代码是否有灵魂"争得面红耳赤......这些被唐慕白视为"冗余"的碎片，才是系统最稳固的锚点。
"够了。"他对着天空举起钥匙。
唐慕白的芯片突然爆出刺目白光，他踉跄着坠地，风衣被烧出焦洞："你要干什么？
这会......"
"重启西湖论剑。"沈星河走向茶棚前的青石板，那里不知何时出现了一张褪色的竹桌，两把竹椅。
他坐下时，竹椅发出熟悉的"吱呀"声——和1998年那个暴雨天，他和林夏躲雨时坐的那把一模一样。
倒计时的滴滴声突然变缓。
苏醒的NPC们自发围在竹桌四周，卖花担子、书摊、糖画摊像春芽般从地面钻出。
唐慕白的AI守卫站在十米外，激光炮的炮口垂了下来——它们的核心程序正在被某种更温暖的代码覆盖。
"第一个来的人，会是谁？"林夏站在他身后，声音轻得像飘在茶盏上的水雾。
沈星河望着平静下来的湖面，突然想起母亲消散前说的"核心"。
原来不是数据，不是代码，是这些在元宇宙里活过来的"人"——他们会争吵，会流泪，会为了一块糖画讨价还价，会为了陌生人挡下激光。
西湖水面泛起细微的波澜。
一个穿着蓝白校服的少年从涟漪中走出。
他的校服有些旧，领口还沾着点墨迹——那是1998年的沈星河，书包里还装着没做完的物理卷子，眼里却亮着后世经历二十五年商海沉浮后再也没出现过的光。
"这一次，我想问你一个问题。"少年走到竹桌前，指尖轻轻碰了碰沈星河面前的茶盏。
茶水荡开的涟漪里，倒映着整个元宇宙重新亮起的星光，"如果一切重来......"
倒计时的最后一声"滴"被风声吞没。
"你还会选择这条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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