泾水巷的青石板被晨露浸得发暗，林昭站在17号院门前时，手表指针刚划过七点。
他摸了摸内袋里的老笔记本，指节因为攥得太久泛出青白——昨晚苏绾回消息说"六点半到巷口等"，此刻巷口转角那抹酒红色风衣正倚着墙看表，发梢被风掀起，倒比约定时间还早了十分钟。
"叩叩叩。"
木门上的铜环撞出闷响，林昭的指节在半空悬了两秒。
门内传来拖沓的脚步声，门轴吱呀一声，露出半张满是胡茬的脸。
"赵叔？"林昭喉头发紧。
记忆里父亲相册里那个穿藏青制服、抱着文件袋笑的青年，此刻眼窝凹陷，两鬓斑白，连瞳孔都像蒙了层灰。
赵刚的手在门框上顿住，指缝间的烟掉在地上："小...小林？"他踉跄着后退半步，又猛地扯住林昭胳膊往屋里拽，"进来！
别站门口！"
门"砰"地关上。
屋里有股陈年老茶混着中药的味道，褪色的牡丹花床单下鼓起个硬包，墙上挂着张泛黄的合影——二十年前的区政府大院，林昭父亲穿着旧衬衫站在中间，赵刚挤在最边上，笑得露出虎牙。
"您...这些年..."
"先别说这个。"赵刚打断他，喉结滚动两下，"你怎么找到这儿的？"
林昭掏出手机，把匿名短信亮给他看。
赵刚盯着屏幕的手突然发抖，茶碗在茶几上磕出脆响："是...是老张？"他突然抓住林昭手腕，指甲几乎掐进肉里，"你爸走前说证据在云河小区，可那房子早被拆了！
我藏到郊区老房，上个月又搬来这儿...他们还是找来了？"
"他们？"林昭瞳孔微缩。
赵刚没回答，转身从床底拖出个铁皮箱。
锁扣生了锈，他用牙咬着铁皮边缘硬撬开，霉味混着纸页的尘土味扑出来。
最上面是本蓝皮笔记本，封皮上"林正平工作记录"几个字是父亲的笔迹。
林昭的手指刚碰到本子，系统突然发出蜂鸣。
他余光瞥见系统界面跳出【关键证据识别】，红色标注在"1998年3月15日"那页——父亲用红笔圈着"青化路工程拨款异常"，旁边附着一串银行账号，末尾写着"赵刚证实：财务科王科长收现金二十万"。
"当年青化路说是修学校，结果拨款全进了私人腰包。"赵刚蹲在地上，声音哑得像砂纸，"你爸要查，他们就往他兜里塞假发票...我怕牵连家里，签了伪证..."他突然重重捶了下地板，"上个月有穿黑西装的来砸门，问我要这个本子，我才知道当年的账根本没销！"
林昭的太阳穴突突跳着。
他翻到最后一页，父亲的字迹歪歪扭扭，应该是病重时写的："昭昭，若见此本，切记——清者自清，浊者自浊。"
"砰！"
木门被踹开的巨响惊得两人同时抬头。
李明杰叼着烟站在门口，身后两个穿皮夹克的男人堵着过道。
他扫了眼林昭手里的笔记本，眯起眼笑："小林啊，早听说你爱翻旧账，没想到翻到赵叔这儿了？"
赵刚突然扑过来，把笔记本塞进林昭怀里："走！
从后窗！"他抄起茶几上的暖水瓶砸向李明杰，开水溅在皮夹克男手背上，那人骂骂咧咧扑过来。
林昭转身撞开后窗。
老式木窗年久失修，窗框"咔"地断裂，他踩上窗台时后腰被什么硌了下——是苏绾今早硬塞给他的防狼喷雾。
楼下传来苏绾的尖叫："抓小偷啊！"林昭心下一松，借着她的喊声纵身跃下。
楼道里乱作一团。
李明杰的骂声混着"别让他跑了"的吆喝，林昭攥紧笔记本在楼梯间绕圈，防狼喷雾对着追近的皮夹克男眼睛就是一下。
那人捂着眼撞在消防栓上，林昭趁机冲下二楼，推开安全门时正撞进苏绾怀里。
"车在巷口！"苏绾把车钥匙拍进他手心，酒红色风衣在风里猎猎作响，"我引开他们！"她转身朝反方向跑去，高跟鞋敲出清脆的节奏，两个男人骂骂咧咧追了上去。
林昭钻进车里时，后背全被冷汗浸透。
后视镜里，赵刚家的窗户还透着光，李明杰的身影在窗口一闪而过。
他踩下油门的瞬间，系统弹出新提示：【危机解除，风险系数降至15%】，可他的手还在抖——笔记本边角蹭过他的下巴，带着赵刚掌心的温度。
回到家已是上午十点。
林昭把笔记本摊在书桌上，阳光透过纱窗落在"林正平"三个字上。
除了青化路的账目，还有父亲记录的"1999年4月27日：赵刚妻女被威胁"、"2000年1月12日：收到匿名恐吓信"——原来当年赵刚的退缩，是因为有人拿他妻女的安全做筹码。
手机在这时震动。
陈主任的消息跳出来："小昭和苏律师今早的动静，我在监控里看到了。"后面跟着个定位，"来我办公室，带好东西。"
林昭把笔记本扫描进U盘，又用牛皮纸袋装了原件。
临出门前，他摸了摸内袋里的老笔记本——父亲的字迹还带着温度，像在说"去做该做的事"。
楼下的玉兰树正抽着新芽。
林昭抬头望了眼天空，把装证据的袋子又攥紧了些。
他知道，从今天起，有些东西再也藏不住了——就像埋在地下二十年的种子，终于要在阳光里，长出带刺的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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