衙差头领站在营地中央的一处小土坡上，粗糙的手指翻动着竹简名册。
阳光斜照在他铁青的脸上，将那些刀刻般的皱纹映得愈发深刻。
他的目光逐一扫过横七竖八躺在地上的伤员，又掠过那些支离破碎的帐篷和散落一地的行李，最后停留在名册上那几道用朱砂划去的名字上。三个衙差永远留在了昨夜的狼吻之下——年轻的李二狗才刚满十八，家里老母还等着他回去；王铁锤上月刚得了儿子；还有刘大眼，跟了他整整十年的老部下...
"头儿..."身旁的文书小声提醒，递上一块沾湿的帕子。衙差头领这才发现自己握着名册的手在微微发抖，指节因用力过度而泛白。他接过帕子胡乱擦了把脸，冰凉的湿意让他稍稍回神，却擦不去那股萦绕在鼻尖的血腥味。
他重重地叹了口气，那叹息像是从肺腑最深处挤出来的，带着沉甸甸的重量。迈着略显蹒跚的步子，他走到队伍前方一块较为平整的空地上，靴底踩碎了几片沾血的枯叶。
"今日就在此地休整！"他的声音像砂纸般粗糙，在清晨的空气中传得很远。几个正在收拾残局的衙差停下手里的活计，转头望来；囚犯们也从临时搭建的草棚里探出脑袋，脏污的脸上写满疲惫与惊恐。
衙差头领清了清嗓子，喉结上下滚动着："受伤的衙差都去找叶姑娘包扎，其他人..."他的目光扫过几个还算完好的帐篷，"其他人帮忙收拾营地！把能用的东西都归置好，死去的弟兄..."说到这里他的声音突然哽了一下，右手无意识地摸向腰间的酒囊，"...好好安葬。"
话音刚落，营地就像被捅了的马蜂窝般忙碌起来。
几个轻伤的衙差开始收集散落的兵器，金属相撞的清脆声响此起彼伏；囚犯们在看守的监督下搬运着昨夜战死的狼尸，沉重的躯体拖过地面时发出"沙沙"的摩擦声；女眷们则三三两两地收拾着被狼群撕烂的铺盖，偶尔能听见压抑的啜泣。
在这片忙乱中，叶如意已经在一棵老槐树下支起了简易的医摊。她将一块洗得发白的蓝布铺在平整的石头上，上面整齐地摆放着各种瓶瓶罐罐：装着褐色药粉的竹筒、浸着草药的陶罐、一卷卷干净的麻布条...阳光透过树叶的间隙，在这些器具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接下来的两个时辰里，叶如意的身影在伤员之间穿梭不停。她的动作又快又准，像一台精密的机器，每个步骤都干净利落，没有丝毫拖泥带水。
"忍着点。"她对一个腹部被狼爪撕开三道口子的年轻衙差说道，声音平静得不像是在处理一个血肉模糊的伤口。那衙差仰躺在一块门板上，脸色惨白如纸，双手死死抓着木板边缘，指节都泛了青。叶如意先用竹镊子夹起浸了烧酒的棉团，轻轻擦拭着伤口周围的血污。衙差疼得浑身发抖，却咬着嘴唇一声不吭，只有额头上滚落的汗珠暴露了他的痛苦。
清理完伤口后，叶如意从针线包里取出一根弯曲的缝针，在烛火上快速烤了烤。针尖穿透皮肉时发出细微的"嗤嗤"声，像是潮湿的树枝在火上炙烤。她的手指灵活地翻飞着，麻线在伤口两侧穿梭，将外翻的血肉重新归位。每缝完一针，她都会用小剪刀利落地剪断多余的线头，动作精准得像是丈量过一般。
不远处，一个肩膀被狼牙贯穿的年轻衙差正痛苦地呻吟着。他的锁骨明显错位了，右臂以一种不正常的角度扭曲着。叶如意走过去时，顺手从药罐里挖出一坨墨绿色的药膏，那浓烈的草药味立刻在空气中弥漫开来。
"会有点疼。"她说着，左手突然按住年轻衙差的胸口，右手抓住他的手腕猛地一拉。"咔哒"一声脆响，错位的骨头回到了原位。年轻衙差发出一声短促的惨叫，随即惊讶地发现疼痛减轻了大半。叶如意已经麻利地给他的肩膀敷上药膏，用夹板固定好，最后缠上干净的布条。整个过程中，她的眉头都没皱一下，仿佛只是在修补一件破旧的衣裳。
随着时间的推移，越来越多的衙差得到了妥善处理。他们或坐或躺在临时搭建的草棚下，有些人已经惊讶地发现伤口不再火辣辣地疼，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清凉的舒适感。一个年长的衙差摸着自己被包扎好的小腿，不可置信地对同伴嘀咕："光王妃用的什么神药？比城里大夫的还管用..."
叶如意对这些议论充耳不闻。她正专注地为一个手指被咬断的衙差止血。鲜血从残缺的指根处不断涌出，在粗布上洇开一朵朵刺目的红花。她快速撒上一把淡黄色的药粉，那粉末一接触到血液就凝结成一层薄膜，奇迹般地止住了出血。衙差瞪大眼睛看着这一幕，连疼痛都忘了喊。
日头渐渐西斜，营地的秩序也基本恢复。衙差头领拖着疲惫的步伐走过来时，叶如意正在收拾所剩不多的药材。她的衣襟上沾着斑斑点点的血迹，额前的碎发被汗水打湿，贴在光洁的皮肤上。
"都处理完了？"衙差头领问道，声音里带着几分敬意。他手臂上的伤口此刻只有隐隐的胀痛，比起之前那种撕心裂肺的疼痛好太多了。
叶如意点点头，夕阳的余晖洒在她的侧脸上，勾勒出一道柔和的轮廓，与她冷峻的神情形成奇妙的对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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