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如意蹲下身，轻轻掀开一个伤者身上的薄毯——老人左腿膝盖以下已经血肉模糊，伤口处缠着的布条被渗出的脓血浸透，散发出令人作呕的腐臭味。老人紧闭着眼睛，干裂的嘴唇不时颤抖着，却已经连呻吟的力气都没有了。
这样的重伤员，还有好几个...
叶如意环顾四周，横七竖八躺满了伤患。黄大夫正在给一个腹部受伤的妇人施针，老人额头上布满细密的汗珠，花白的胡须都被汗水浸湿了。角落里，几个孩子蜷缩在一起睡着了，脸上还挂着泪痕，手里却紧紧攥着没吃完的半个玉米饼。
衙差头领正在营地边缘抽烟，粗糙的手指捏着个铜制烟袋锅，时不时"吧嗒"吸上一口。劣质烟草的刺鼻气味在空气中弥漫，混合着初秋夜风的凉意。听到脚步声，他转过头，黝黑的脸上写满疲惫。
"小妹，"他吐出一口烟圈，声音沙哑，"傅家旁支的情况我都看到了。"
叶如意在他身旁蹲下，随手捡了根枯枝在地上划拉着："大哥，他们几乎全军覆没，都是伤患。"树枝在泥土上留下深深的痕迹，"最严重的几个，怕是经不起颠簸..."
衙差头领的烟袋锅顿了顿，火星在暮色中明灭不定。他眯起眼睛，打量着这个看似柔弱实则狠辣的王妃："你的意思是...等他们伤势好转再走？"
叶如意摇了摇头，发间的木簪随着动作轻轻晃动："这会拖累大家。"她抬眼直视衙差头领，眸子里映着最后的霞光，"大哥对傅家已经很照顾了，不能再让你为难。"
衙差头领突然咧嘴笑了，他用力磕了磕烟袋锅，火星四溅："耽误个一天两天不是什么大问题！"声音大得几个附近的衙差都转过头来。
"眼下这情况，"衙差头领指了指，那里传来阵阵痛苦的呻吟，"贸然赶路怕是有人撑不住。"他站起身，拍了拍沾满尘土的裤腿，"这样，我做主，休息两天再出发。不过..."他伸出两根手指强调，"只能两天！"
叶如意眼中闪过一丝讶异，随即化为真诚的笑意。同样是押送的官差，有人虐杀囚犯取乐，有人却愿意冒险行个方便——这世道，当真讽刺。
"大哥还没好好吃饭吧？"她站起身，掸了掸裙摆上的草屑，"待会儿我让人送些吃的过来。"
衙差头领摆摆手，脸上的皱纹舒展开来："那敢情好！兄弟们啃干粮都快啃出个鸟来了！"
傅家那边伤员处理已经接近尾声，帮忙的流放犯人们还守在原地，眼巴巴地望着叶如意。那个自称母亲是稳婆的妇人搓着衣角，粗糙的手指上还沾着血迹和药粉；几个年轻力壮的小伙子则局促地站着，时不时偷瞄一眼所剩无几的玉米饼。
"今晚需要五个人守夜。"叶如意的声音清晰传来，"照顾重伤的，每人再加半个饼。"
被点到名的几人眼睛瞬间亮了，像饿极的狼看见猎物。没被选上的则难掩失落，有个瘦小的少年甚至红了眼眶。
"别想太多，"叶如意拍了拍少年的肩膀，触手全是硌人的骨头，"明天还要你们帮忙，明天的报酬是...两个肉包子。"
"肉包子？！"少年猛地抬头，干裂的嘴唇颤抖着，"真、真的吗？"
得到肯定答复后，人群爆发出一阵压抑的欢呼。几个妇人抹着眼泪，男人们则互相击掌——这一刻，他们仿佛忘记了流放犯的身份，只是单纯为即将到来的美食而雀跃。
"叶娘子放心！"稳婆的女儿拍着胸脯保证，"我们一定尽心尽力！"
其他人纷纷附和，眼中闪烁着真诚的光芒。在这个弱肉强食的流放路上，叶如意给了他们难得的尊严和希望。
炊烟袅袅升起，林氏正在临时搭建的灶台前忙碌。铁锅里煮着粥，见叶如意走来，她擦了擦额头的汗水："如意，你看今晚煮什么..."
叶如意蹲下身，添了把柴火。火光映照着她精致的侧脸，在鼻梁处投下一小片阴影："我上山抓几只野鸡。"她指了指，"他们需要补补。"
"可这天都快黑了..."林氏担忧地望着渐暗的天色。
"无妨。"叶如意从行囊里取出捆绳索和几个简易陷阱，"你去黄大夫那儿要些红枣枸杞，等我回来炖汤。"
林氏还想说什么，却见叶如意已经利落地束起长发，腰间别上短刀，整个人透着一股干练的英气。她只好点点头："那你千万小心..."
叶如意笑了笑，跟衙差头领说了一声就上山了，其他流放犯人眼巴巴地看着，羡慕得眼睛发红...哪个流放犯人能像她这样来去自由？想去哪就去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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